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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就这么答应了吧？”
梅琳娜的心思，并不在眼前这片甘蔗地上，尽管它就在自家种植园的后面。
“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李维的目光注视着正在进行勘测作业的工程队伍，如实回答了梅琳娜的问题。
不得不说，昂撒·罗曼诺夫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
除了眼前这片层层转手、手续完备的甘蔗种植园外，昂撒还暗示亲王府会在甜水镇西门守备的任命和西边晒场的所有权上让步。
这意味着，李维能够名正言顺地在甜水镇拥有经济来源和武装力量。
昂撒甚至“贴心”地为李维解决了潜在的肥料“卡脖子”的问题，不得不说诚意满满。
前提是亲王府不会就此倒台。
当然，这势必会引起厄德高的警惕和不满。
作为交换，被李维逮捕的“蜜老大们”以及从他们的老巢查抄出的账册必须交给亲王府。
码头的秩序也必须“尽快恢复原样”。
“你说，有没有什么途径，能摸清亲王府近年来的账册往来？”
李维心里清楚，他手里的这些账本，恐怕只是亲王府“黑产”的冰山一角。
在谢尔弗的手里，这些账册的威力不大；捅到天鹅堡，那就是给了早就想收回甜水镇封地的国王陛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要是李维自己就能摸到亲王府更大的把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梅琳娜翻了个白眼，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学着李维说话的语气：
“这恐怕做不到，我的亚瑟王陛下。”
显然，梅琳娜还记得那个“信他不如信我是亚瑟王”的笑话。
见李维就要动手“报复”，梅琳娜连忙讨饶，杏眼忽闪忽闪着转移话题：
“厄德高那还没有联系你吗？”
梅琳娜说的是从埃里克那里得到的情报。
在昂撒离开后不久，埃里克就收到了来自西弗勒斯·波特的亲笔信。
信里详细解释了此次议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使节的构成和用意。
首相大人在这一议案中的“突出作用”也被西弗勒斯有意点出。
在信中，西弗勒斯除了表达对埃里克的歉意之外，还希望埃里克能稳住李维，“有什么事见面再谈，不要作出过激的举动”。
而作为首相大人的亲儿子，奥斯卡·辛普森自然也会收到他老爹的最新指示。
厄德高对于此间事态的立场变化，必然会影响李维的下一步决策。
如果厄德高“装死”迟迟不肯表态，对李维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故而梅琳娜有此一问。
李维摇了摇头，指着正在工作的学徒们打趣道：
“只要厄德高不是故意装瞎，现在也该知道我在干嘛了。”
“最迟明天，厄德高要是再不给我消息，我就去找昂撒要这里的账本。”
作为示好，以及初步的政治表态，昂撒同意了李维对这片甘蔗种植园进行初步勘探。
当然，具体的账目和亏损，李维不答应合作，昂撒断然是不会拿出来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维就带着手下的工程队，直奔他当初远远看过一眼的、梅琳娜庄园后面的这一撮甘蔗地。
而像这样的甘蔗种植园，亲王府名下还有三十多座，遍布甜水河上下游。
明面上的财富就有这么多，亲王府这些年积攒的私产、由他人代持的田地之多，就更惹人遐思了。
格罗亚国王陛下对亲王府垂涎三尺，确实并非没有由来。
“亲王府肯定会把一部分亏空转移到这里的，让你分担天鹅堡的注意力。”
梅琳娜也掌管了不少家族药房的账册，对于这些门道也是一清二楚——凡是资产转让，十有八九会牵涉到前任的亏空。
对梅琳娜来说，李维的安危当然比这些甘蔗要重要的多。
“我已经在调集资金收购可能出售的种植园了，你不许在这里陷得太深。”
梅琳娜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掐住李维腰间的软肉，作势欲拧。
“我保证，”李维捞起梅琳娜的手，摩挲着像是水煮鸡蛋一样滑嫩的肌肤，“在面见西弗勒斯·波特伯爵之前，我不会站定立场。”
“你给我撒手。”
大庭广众之下，梅琳娜还是害羞，一双妙目不停地东张西望，生怕被周围的人撞见她和李维的小动作。
只是还不等李维开口调笑两句，梅琳娜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反手握紧了李维的手腕，似笑非笑地打量起了李维：
“呵，日瓦丁之光呐~”
小姑娘的醋意来得比雨季的风暴还要猝不及防。
这下轮到李维头皮发麻了，心中唯有无数的“草泥马”想要向造黄谣的二王子“倾诉”。
“那个谁，过来一下！”
见苗头不对，李维果断转移话题，唤来了不远处正在调整水平仪的学徒。
脸皮还是薄了些的梅琳娜果然松了手。
李维松了一口气，望着脸上写满不明所以的学徒，干咳一声：
“去把管家老科勒和奥尔良喊来。”
……
梅琳娜的庄园管家老科勒率先赶到。
“小姐，少爷。”
老科勒的脸上笑得褶子都裂开了：
“甘蔗养活得很好，是块肥地。”
老科勒知道李维少爷对地里的事特别有兴趣，故而又举起手中的“青草”，解释道：
“少爷，这就是咱们常吃的「罗勒草」，七月正是它采摘的季节。”
“甘蔗地里，这东西长得越多，甘蔗就越有可能丰产。”
「甘蔗和罗勒草是互惠共生的关系？」
李维心中暗自盘算。
“也能入药。”
梅琳娜接过了话茬，补充道：
“七天到十五天一采，只要根还在，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收割。”
“算是最好养活的蔬菜、香料兼药草了。”
李维点点头，如此看来，这块甘蔗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所谓“经营不善”，大概率只是亲王府的托辞。
“这样一来，”李维远眺日瓦丁所在的方位，喃喃自语道，“就看日瓦丁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
萨默赛特领，普罗路斯港口，里奥·萨默赛特伯爵同样收到了日瓦丁的最新消息。
“伯爵大人，发兵的时间到了。”
战船上，里奥的亲信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提醒道。
眉头紧皱的里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信纸撕成碎片，抛洒入奔腾的莱茵河中。
目睹信纸沉入河中，里奥转过身，走上旗舰的高台。
码头上，三千名被征募的山民正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列。
他们将是此次作战的“先锋”。
目的是在此去下游三十公里处的滩涂上，为后继进攻斯瓦迪亚的大部队开辟出一条血肉铸就的通路。
眼看全副武装、盔甲华丽的伯爵大人登上高台，码头上的山民们不可抑制地出现了骚动。
里奥·萨默赛特的铁与血，这群被迫背井离乡的山民都是亲身体验过的。
里奥将这些山民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码头上的躁动声随着剑脊出鞘缓缓平息。
片刻之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莱茵河水拍打河岸的浪花声。
“你们会死。”
里奥的语气比冬幕节的寒风还要刺骨。
“但你们的家人会活。”
“以一个合法的、不受排斥的、普罗路斯镇民的身份活下去。”
“这是我，里奥·萨默赛特，对你们的承诺。”
“以王国的名义，以艾拉的名义，以萨默赛特的名义。”
“登船！”
良久的沉默，第一个山民迈开了步伐。
在“自愿报名”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告知了此行的危险。
但他们，别无选择。
莱茵河水一点点地接近船只的吃水线——那是三千山民陆续登船的重量。
那是战争的第一枚，筹码。
……
“山民们就像是罗勒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只要根系还在，就源源不绝。”
“因此，此次作战，代号，罗勒草。”
里奥喃喃自语，目光早就投向了对岸的斯瓦迪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