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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车则。
一把大火过后，码头反倒是又热闹了几分。
返程的渔民们在礁石密布的偏僻海滩偷偷上了岸。
多亏了先前“神迹”降临，渔民们这一趟还算有了点收获。
一群人凑在一起，挑拣出最肥美的几条鲜鱼，派了几个代表，前去“十七栈道教堂”还愿。
有着二十多年出海经历的老渔夫当仁不让地挑起了这个头。
临行前，老渔夫不忘对儿子叮嘱道：
“记得先去找‘老大先生’交了今天的份额。”
“然后带你两个弟弟去东边的扎里斯教堂领救济粮……”
老渔夫说着说着吐了一口唾沫，小声咒骂道：
“妈的，怎么不把这些人一起抓了！”
上层的风向老渔夫无从窥探，他只知道贵族老爷们抓了这么多人，也没影响“老大”征收自己这群苦哈哈的孝敬。
教堂开始发救济粮了倒是意外之喜。
“老爷们还是心念着咱们的，可惜下头这帮人坏得流脓！”
老渔夫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冲年轻渔夫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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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铜钉的侧门开了又关。
年轻渔夫掂了掂背后所剩无几的鱼篓，走到角落里，掰着手指算起了账。
再有两年、又或者是三年——年轻渔夫也不识数，只记得老爹在绳子上打的结越来越多——自家就能还清当初借钱买船的账了。
前提是这两、三年里，自家的船不被风浪摧毁、也不被海上巡逻队抓个正着。
否则一切都要再度重头开始。
想到这里，年轻渔夫不免有些忧心忡忡，饿着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年轻渔夫于是加快了步伐，向集市外走去。
作为一个浑身散发着腥臭味的渔民，正经集市的热闹从来与年轻渔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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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维和约书亚也等来了接自己的小船。
“教父比利”在日瓦车则一众渔霸中属于手段过硬、背景不俗的佼佼者。
在沦为艾莉丝的傀儡后，这背景的含金量更是达到了“九九九纯金”。
在比利的安排下，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码头上和艾莉丝一行接上了头。
码头集市的正中央，平日里无人愿意接近的行刑台此刻已经是人满为患。
一长串的囚犯被绑在一起，推上了高台。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怒喝声和叫好声，时不时地杂夹着唾液在内的各种不明液体。
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自然是没有的——这些是喂猪的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这些罪大恶极的犯人。
灰袍的见习牧师们低声念诵着经文，在这些囚犯的额头虚点，随即为他们套上了绞索。
随着治安官一声令下，刽子手踹走了囚犯们脚下的木箱……
绞索绷直，哭嚎声响彻集市的上空。
更有一些苦大仇深的居民当即跪下，对着台上监刑的老爷们磕头不止。
治安官一脸悲天悯人状，颇为享受了一会儿市民们的感激，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唱颂起了国王陛下的谕旨。
于是感恩的哭声更加响亮了些。
马车里的李维冷眼旁观，指着“红红火火”的行刑台，对身旁的艾莉丝打趣道：
“这种时候，你冲上去告诉那些磕头的人、台上的治安官才是幕后黑手，你猜他们是什么反应？”
艾莉丝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我又不傻。”
李维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巴格里亚尔村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
艾莉丝脖子一梗，就要反驳，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相反，甜水镇的暴乱之所以能够成功打入亲王府，就在于叛匪确实组织了一支带头的力量、鼓动了当地的镇民。”
“你要记住，”李维合上车窗，与对座的梅琳娜相视一笑，接着对艾莉丝叮嘱道，“让民众成为无意识的墙头草确实有利于统治。”
“但代价就是谁都能统治。”
这话艾莉丝倒是能听得懂，眼前一亮，追问道：
“难怪堂兄你要打散巴格里亚尔村。”
“你想要换一种方式重新来过？”
艾莉丝“童言无忌”，并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背后的滔天巨浪。
李维敲了敲车厢，示意黑骑士启程，顺便打断了艾莉丝危险的联想：
“也不完全是。”
“巴格里亚尔村也好，甜水镇也罢，我并不是完全冲着‘抢地盘’的目的来做这些事的。”
“哪种方法好，总需要实验和对比。实践出真知，我希望你在日瓦车则、离开了我的身边，也能谨记这一点。”
“当然，摸着石头过河，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李维的嘴角挂着一丝自嘲，摸了摸艾莉丝的脑袋：
“以你的身份，不会是河底的那块垫脚石；我踩着你过河，你踩着这些渔霸和渔夫过河，瓦兰城踩着甜水镇过河……”
“你要是不想重蹈亲王府的覆辙，最起码要把这些渔民当人看。”
艾莉丝歪着脑袋，想了想，以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试探道：
“就当他们是牧养龙马的牧民？”
在琼斯领，负责牧养龙马的牧民无疑是平民中仅次于军户的待遇。
在艾莉丝的价值观里，这已经是顶好的、“人”的待遇了。
李维哑然失笑，正苦恼着该怎么解释人性的复杂不能用抽象的标签来替代，一阵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已经闯入了车厢。
在日瓦车则，固定的集市和摊位那都是小有资财的人家才租赁得起的。
更多的农妇们也就是挎着个篮子，当街叫卖自家私田里时令的蔬菜和水果。
瞧着这些“流动商贩”，李维眼前一亮，又回头打量了一眼一看就是外地人装扮的艾莉丝，计上心头：
“你去，觉得谁最可怜，就把她篮子里的菜都买了。”
“好嘞~”
“嫂子等我给你买点水果。”
艾莉丝先是跟梅琳娜打闹了几句，直把梅琳娜闹了个大红脸，这才一脸兴奋地跳下马车，直奔那些农妇而去。
梅琳娜目送着艾莉丝远去，等她跟老农妇讨价还价的身影离远了些，视线这才移向李维，一双碧绿的眸子里带着说不尽的担忧：
“是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以梅琳娜的心细如发，满腔情思又系在李维的身上，李维低沉的情绪根本就瞒不过她。
“不要对我说谎，好吗？”
在李维开口之前，梅琳娜一把捏住李维的手，螓首低垂，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不说，我就去问父亲。”
李维无奈地龇了龇牙，心想难怪老丈人一下船就借口去见克里夫开溜了。
这姑娘开了“读心挂”，这谁顶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