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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圣主大人有所不,”见郁照尘一直不说话，珈行难适开口，“上任帝已经陨落许久，早在数千年前,仙庭就已经换了主人。”
听完珈行难的话,江潭落立刻一脸了然,他隔着欲尽湾,远远地朝郁照尘笑着点了点说：“此啊,我明白了。”
江潭落的语气客气又疏离，抓不出一点错来。
甚至于此就连欲尽湾下的十万生灵，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江潭落郁照尘千年前就认识了。
……有不远处的瀛洲圣君经铄灵『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欲尽湾下水汽翻腾,江潭落的面容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郁照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用尽全力观察着江潭落，试图在方的脸上寻找异样。这一瞬,郁照尘甚至忘记了伪装,目光变得赤.『裸』而直白，像是在江潭落的衣服上灼出一个洞来似的。
江潭落感受到郁照尘的目光，也不由皱眉向他看去。
『圣主大人！！！』无嗔急了，『看他啊！不是说好了装作不认识吗？』
『怕什。』江潭落淡定道，『他又不会吃人。』
“请问圣尊,还有什吗？”江潭落的语气少了点客气，疏离得吓人。
——郁照尘的目光冒犯到了妖皇，他这样的反应才是常的。
“无……”郁照尘立刻垂眸,将目光藏了起来。
他攥紧了手中的血珠，反复回忆着刚才江潭落看向自己的眼神。
郁照尘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没有在江潭落的眼神中找到一点多余的情绪，无论是爱，还是恨。
郁照尘没有想到,千年光过去，再相见江潭落的恨自己来说……已经成为了奢侈品。
他们怎会像陌生人一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郁照尘独自站在灵坐上，四周寂寂无人，欲尽湾上的风向刀子一样朝他刺来。
这是千年来，郁照尘的眼中一次『露』出『迷』茫与脆弱。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自己江潭落真的就此陌路。
远处的江潭落珈行难看不到，欲尽湾下众生也看不到，是一直纠缠着郁照尘的怨灵，却像是见了血的秃鹫一般在刹那间就兴奋了起来。
他们现，被自己纠缠千年不曾惧怕的郁照尘，一回生出了一点名为恐惧的情绪。
郁照尘在害怕什？
难道是害怕江潭落？
怨灵瞬间兴奋了起来，他们又一次在郁照尘的耳边叫嚣。
“圣主大人！！圣主大人杀了他！”
“郁照尘他枉为帝！”
“郁照尘不配与圣主相提并论！”
怨灵那些“杀了他”的叫嚣，并没有刺激到郁照尘，反倒是“郁照尘不配与江潭落相提并论”这句话让他突然抬起了。
赐予神恩的环节将要结束，水汽重新在江潭落的胳膊上凝成藤蔓。郁照尘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将要离开欲尽湾了。
“等等！圣主大人——”郁照尘的声音，比他的思绪更快。
见江潭落将要转身，他便立刻出声将方叫住。
“何？”江潭落皱眉问。
“我有一件贺礼，想要送给圣主大人。”郁照尘说。
际上郁照尘带了足足一小芥子空间的东西来，可是到了这个候，他想要亲手交给江潭落的，却剩下了一个……
贺礼？
听到这两个字，江潭落的眼皮不由跳了一下。
江潭落完全不想再郁照尘有一丁点的牵扯，更说收到他的什贺礼了。
还没等江潭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见郁照尘一步步走离了灵台。
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会生出一朵冰莲。
蓬莱的上空，也随着郁照尘的步伐一起生出一阵风雪，那场面神圣又寂静。
看到这场景，刚才因为赐予神恩而激动的妖族安静了下来。此，来自三界各处的十万生灵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屏息注视着郁照尘向江潭落走去。
郁照尘的动作无比优雅，不过转眼便走到了江潭落的身前。
此刻的欲尽湾安静地不像话，郁照尘的耳边听到下方的海水声，还有自己怦怦怦怦不断加速的心跳。
他朝思暮想了上千年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他却不碰，甚至于不敢惊扰。
江潭落一身白衣，像月华、像流水，干净的不像话。
自己早就已经……一身血污、周身怨灵，肮脏的令人生厌。
郁照尘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血珠，接着将收了起来……这不是今他要送给江潭落的贺礼。
“你要——”见郁照尘久久不动，江潭落忍不住开口。
不过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郁照尘的动作给打断了。
郁照尘微笑着看向自己，接着缓缓抬手，将指尖贴在了心口处。
他要做什？
江潭落忍不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剖去情丝后，江潭落剩下了理智。而此甚至就连江潭落的理智，在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深处重复着危险的信号——
郁照尘是个危险的人。
他越是微笑、表现的越是常便越是危险。
“啊——”
“呐！”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郁照尘的手指竟然猛地一下穿透了他自己的心口——就像是千年前，江潭落在鲛人海下做的那样。
他的动作无比决绝，甚至于在指尖刺破心口的那一刻，郁照尘的眼神中还闪过了一丝快意。
一滴温热的血珠，在这一刹那随着郁照尘的动作溅在了江潭落的脸颊上。
欲尽湾下，响起了一阵阵的尖叫。
“圣尊大人，你这是做什？”江潭落立刻皱眉看向方看去。
郁照尘在做这一切的候，是死死盯着江潭落的。
他想要在江潭落的脸上捕捉到自己期待的情绪，想要看看江潭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将情感泄『露』。
可惜的是，这一刻江潭落的眼睛里除了震惊不悦外，依旧什没有。
又是一滴血从郁照尘的指尖落下，掉进了海里，刹那间海水翻涌同沸腾。
道心碎裂的痛，郁照尘已经忍了千年。然而在他看来，这千年里的痛累计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一刻。
郁照尘自虐般用灵力剖开了自己的皮肉，他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我有一件贺礼，想要送给圣主大人。”
欲尽湾上下安静地针落可闻。
在剧痛之中，郁照尘的手指一点点触到了灵台，并在这里『摸』到了一颗小小的珠子。
……那是江潭落的鲛珠。
上一世的小鲛人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他的鲛珠按理来说是保存不了太长间的。
道这一点的郁照尘，便直接将这颗鲛珠藏在了自己的灵台中，以神魂温养着。
间久了，鲛珠几乎与他的神魂生长在了一起。
江潭落看到……郁照尘的手指已经刺入皮肉，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了起来。
尽管此，郁照尘竟然还是微笑着的。
江潭落身上生出一阵寒意，他忍不住轻轻摇问：“……你这是做什？”
“……圣主，这个给你。”
郁照尘说这一句话的候，语气明显艰难了起来。
剖出神魂生在一起的鲛珠，就像是生生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一样。哪怕是他，也有些难以承受。
可痛看到眼前的江潭落，一切好像又烟消云散了……
郁照尘要将鲛珠给江潭落。
他道，哪怕从前的“江潭落”是妖皇月西瑕的转世，丢了一颗鲛珠，也会给江潭落带来不小的影响。
此刻郁照尘没有想过赎罪，也不敢想让江潭落原谅自己，他想……将鲛珠还给江潭落，让江潭落好受一点。
仅此而已。
郁照尘咬着牙，将鲛珠剖了出来。
下一瞬，沾满了鲜血的鲛珠便被清洁的咒语洗了个干净。
小小的珠子在郁照尘手中泛着莹莹光亮，看上去是那的可爱、漂亮。
郁照尘将手中的鲛珠递了出去。
“这是……鲛珠？”江潭落轻声说。
无论怎说，自己郁照尘，一个代表仙庭一个代表着妖域，两人的一言一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眼看郁照尘已经将鲛珠递到了自己的眼前，江潭落自然不不拿。
于是江潭落好伸手，当着三界众生的面将那一颗鲛珠接了过来。
郁照尘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那颗珠子上。
他想，说不定这颗属于小鲛人的珠子，够唤醒江潭落的记忆呢？
细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捏着鲛珠，江潭落将转了几圈，细细看了过去。
……圆滑，『色』润，的确漂亮，不过里面的力量真是弱的可怜。
这就是我上一世的鲛珠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江潭落无嗔说。
毕竟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鲛珠应该早就融入了郁照尘的灵脉才。
也不道方是怎重新将凝起来的？
『圣主大人不要因为这个心软呀！』听到江潭落这说，无嗔立刻急了，『他剖鲛珠算什啊？这个还不是圣主您的？』
『不会，』江潭落终于一点点地将视线从鲛珠上移开，『我是没想到，上一世的自己竟然这弱。』
放在千年前，这颗鲛珠或许江潭落有些用处。
然而此已是千年之后，江潭落本体鲛珠上的裂隙，早已经在闭关中愈合。已是混沌妖神的他，再也用不上这颗漂亮又可怜的小珠子了。
不还给郁照尘算了。
不……
『我道了！』
『圣主道什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千年，当年的情他也该忘了。鲛珠……可他以为这我很重要，才会这执着地把这东西送到我面前来。』
『啊？』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本命灵剑，无嗔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江潭落的思路：
江潭落觉得，一千多年过去了，郁照尘情感上应该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情。是毕竟经历了这一遭，他有一两个放不下的东西、小小执念也在情理之中。
比这颗鲛珠，当初的江潭落非常重要，所以便被郁照尘格外记挂。
而现在，江潭落想要的就是消除郁照尘的“误解”？
无嗔直觉有什不，不等开口，江潭落已经缓缓地将鲛珠拿了起来。
日光的照耀下，鲛珠显得愈莹润。
江潭落着笑了一下，忽然将视线落到了郁照尘的身上。
此，三界众生的目光，全聚集在了江潭落的身上。
包括郁照尘在内。
他忽略了心口处的疼痛，紧张而又期待地看向江潭落。
葱白的手指，再一次在阳光下旋起了鲛珠。末了，江潭落忽然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向郁照尘。
郁照尘的心骤然被提了起来。
——他看到，江潭落看向自己的目光，仍然是陌生的。
“帝回见我……”
江潭落的这半句话，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郁照尘的心口，嚼碎了他的血肉。
说了，潭落说了！
郁照尘再也无法维持微笑，甚至于因恐惧而向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开口，可嗓子却像是黏在了一起似的，什声音也不出来。
于是，郁照尘便三界众生一起，听到了江潭落那后半句话。
他轻笑可一下，半开玩笑地说：“怎送一颗不值钱的珠子？”
不值钱，的珠子。
江潭落说千年前被他自己从心口处剖出，又被郁照尘以神魂温养了千年的鲛珠是一颗“不值钱的珠子”。
够听得出来，江潭落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
他本意或许是想郁照尘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缓一下气氛，是这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淋在了郁照尘的身上。
执掌三界数千年，习惯了站在权力之巅的郁照尘，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有这狼狈过。
他执着了千年的，在江潭落的眼前一文不名。
甚至于，成了一句笑话。
『郁照尘怎还不走？』
江潭落不道郁照尘这是怎了，千年前自己最后一次见郁照尘的候，方看上去明明已经恢复了常啊。
更说自己现在还当面表示，当年的情不重要了，郁照尘不是应该走出执念才吗？
『我也不道……』无嗔讷讷道。
空中的紫云缓缓散去，阳光落了下来，刺伤了郁照尘的眼底。
他忽然低下了，然后『露』出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江潭落真的把自己忘了。
过往那些……忘了也好！
忘了就忘了吧。
郁照尘的心底，忽然于瞬间闪出了个疯狂的念……
“郁圣尊？”同在此，江潭落忍不住出声提醒，“还有吗？”
“无，”郁照尘忽然抬，他笑着看向江潭落，“抱歉，刚才是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所以晃了晃神。他圣主一样，是个鲛人。”
在抬的瞬间，郁照尘用灵力愈合了伤口，甚至于就连衣襟上的血迹，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郁照尘这一生，从小到大，也是他最擅长的，便是何去装一个常人。
“让圣主大人见怪了，”他微笑着蹙眉，接着有些懊悔的摇了摇，“……方才圣主大人让我想起了他，所以这颗鲛珠便是您的了。”
“原来此，”江潭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那这颗鲛珠我便收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拒绝的话反而会让郁照尘起疑。
江潭落闭关并未带什芥子空间或者储物戒，因此他下意识地就要将鲛珠收入神识。
“圣主大人——”此，珈行难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这颗鲛珠我帮您收着吧。”
“……”
江潭落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珈行难的意思。
这颗鲛珠虽然没有什力量，到底曾经属于自己。贸然将收入识海，或许会短暂的产生灵力震『荡』，引起周围人不必要的疑心。
“好。”江潭落没有多想，直接将鲛珠放在了珈行难的手上。
潭落把鲛珠……送给了珈行难？
江潭落不道自己的动作，在郁照尘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千年来郁照尘虽然很少出现，还在尽职扮演着帝的角『色』，三界生的一切，他有所耳闻。
例人人的——
当年的蓬莱圣君莫难，其就是妖域珈行难。
以及妖族那广为人的传闻——
珈行难有一个道侣，千年前回到了蓬莱。那道侣也不道是受了伤还是怎的，回到蓬莱后就开始闭关，一闭便是千年。
在这千年中，风流多情的珈行难竟然一直陪着方，他们在妖域朝夕相处……
当初听到这件郁照尘并不在意，是现在当他猜到传闻中“珈行难的道侣”是谁后，“陪伴千年”、还有“朝夕相处”这几个字忽然向火一样，向他灼了过来。
江潭落珈行难，……究竟是什关系？
郁照尘本不愿想，是江潭落的动作，却没法让他不去多想。
酸涩、嫉妒与不甘在刹那间袭了过来，蛆附骨、影随形。
……
妖域平日里就笙歌不歇，现在妖皇归位，自然要大庆一番。
江潭落出关后第二，蓬莱便撤了岛上的结界，设以大宴，宴请三界。
这场大宴没有固定的席位，一切随『性』至极。各类珍馐、佳酿摆满了蓬莱的角角落落，无论妖族还是仙人，凡是来到这里的均可以豪饮一番。
适逢盛会，就连一向低调的瀛洲圣君来赴宴。
江潭落觉得郁照尘不会来，毕竟他之前就不怎喜欢这种活动。而到了这日白，江潭落也的确没有在蓬莱看到郁照尘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一晚，夜幕刚一落下，金衣华的郁照尘还是带着昆仑的风雪来到了蓬莱之畔。
——彼江潭落坐在蓬莱的溪边，从流水中取酒来喝。
江潭落的身旁，还挤着几个满眼崇拜的小花妖。
“圣主大人您酒量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喝了这多，竟然一点醉意没有。”
江潭落笑了一下，他将手中酒杯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花妖：“怎，想把我灌醉？”
闻言，那个花妖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他并没有否认。
江潭落从小生活在妖域，早就习惯了同族的大胆奔放。
虽然按照老妖皇的话说——江潭落从小书读得太多，读坏了脑子，看着不像一个妖族了。
不像归不像，毕竟在这里生活了数千年，江潭落早就会了怎融入其中，装作合群。
——咳咳，用他曾经去过的“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装老司机。
他接来另一个花妖手里的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郁照尘就是在这个候，出现在江潭落身边的。
……他看到，江潭落微笑饮酒的样子，与当初在毋水下一模一样。
可彼那笑容是给自己的，现在却是给……几个不名的小花妖。
郁照尘的心一阵剧痛。
下一刻，他忽然尝到了几丝血腥味，刚才剖出鲛珠的灵台，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他下意识将手抚在了心口，接着郁照尘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毋水下，江潭落曾给自己讲过妖域的往……
他说，妖族并不讲究什伦理纲常，道德规则。
在妖域，一切以享乐为尚。
听到江潭落的话，郁照尘下意识问：“妖皇也是此吗？”
“……妖皇？”江潭落顿了一下，自己当然不是这样，不过这话可不说出去，“自然了，他可是妖皇。你想想，妖域的规矩，是妖皇定的。”江潭落结合老妖皇的行为，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下。
他不道因为自己当年随口的几句话，郁照尘心里产生了多大的误解。
远处喝醉了的小花妖还在纠缠江潭落。
“圣主大人，良宵易逝，一直喝酒也没什意思……”
江潭落立刻警觉：“哦？那你要做什？”
“我想陪……”
小花妖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浅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江潭落的身边。他微微弯腰，也从水里取出了一杯酒来。
是郁照尘。
他没有说话，是朝江潭落笑了一下，接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等下一息，郁照尘带着一点江潭落从未从他身上嗅到过的微弱酒香俯下了身。
他在花妖震惊的目光下，将唇贴在江潭落的耳边轻声说：“……圣主大人果非要人陪，那今晚，我可以陪您。”
江潭落：？？？
看到江潭落略带震惊的目光，郁照尘强忍着心痛，轻声在江潭落的耳边补充道：“我道你珈行难的关系，不过……我不介意。”
江潭落：！！！
不介意？
怎回？
明明昨郁照尘表现的还很常，怎自己刚才放下一点心，他便变得妖族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