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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板声一响,两个人就往坡下滚。
场地提前清理过,垫了一层很厚的落叶。
江然蕴抱紧了易斐成,埋首在他怀里,他的手护着她的脸和脑袋,紧密严实。伴随的滚动,他的重量时不时压在她身上,周围枯叶翻飞。
突然,江然蕴感觉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易斐成抱她的手臂一紧,发出一声闷哼。
但是动作没停。
一直滚到底,这条才算拍完。
江然蕴连忙爬起来,查看易斐成的情况:“你还好吗?”
“还好。”他眼也没眨地说。
“......”江然蕴翻过他的胳膊,看到袖子印出血渍。
因为叶鸣臣是个幻象中的完美人物,所以虽然是冬天,但他只穿着普通的短袖加一件薄外套。
“怎么了怎么了?”剧组的人连忙过来。
易斐成起来,脱掉外套,转过手臂,看了眼受伤的地方:“没事,只是擦破了皮,中途撞到了一块石头。”
除了手臂,背上也有。
工作人员按照易斐成和江然蕴说觉得不对的地方去找,确实发现了一块被落叶盖住的半埋在泥土里的锋利石头,费了一番劲,挪走了。
然后帮他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继续拍。
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不能拖进度了。
特写、全景......又?了几遍。
还有江然蕴单独的场景。
好在之后都很顺利,在天黑之前拍完了。
所有人回市里。
休息一晚,明天回渔村。
江然蕴和易斐成都有各自的司机和助理,所以是分开回的剧组给定的酒店。
回去的路上,路过药店,江然蕴让司机停车。
她去药店买了碘伏、纱布、棉签、云南喷雾等处理伤口的医疗用品。
回到酒店,江然蕴直接去了易斐成房门口。
她和易斐成住在同一层。
敲敲门。
江然蕴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易斐成开了门。
他换了衣服,黑色长袖,看不到伤口情况。
江然蕴举起手里的袋子,笑道:“给你买了药。”
“谢谢。”易斐成眉眼柔和,带着一点笑意。
江然蕴没有直接把袋子给他,而是往前,进了他的房间。
她扫了一圈。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行李箱打开放在地毯上,床上搭了条浴巾。
“刚冲了个澡。”易斐成说。
江然蕴拍拍床沿:“过来,我给你上药。
易斐成迟疑了两秒,才坐到她身旁,微微侧身,几乎背对着她,脱掉了上衣。
手臂上和背上几道鲜红的伤口,不深,也不流血了,就是看着还有点吓人。
江然蕴慢慢给他涂药。
“疼吗?”
“不疼。”
“易斐成………………”
“嗯?”
..你身材很好。”
江然蕴看到,他整个人瞬间泛起了红。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斐成嗓音低下去,缓缓道:“你调戏我。”
“这算什么调戏?”江然蕴帮他把伤口处理好,让他正面向她。
她微笑道:“这才叫调戏。”
江然蕴的手抚摸过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床上,五指握着他的脖颈,往上,抬起他的下巴。
她俯下身,亲了他一下。
易斐成立刻搂住了她的腰,眼眸深邃。
喉结在江然蕴的手里微微一动。
易斐成抬脸,想吻她。
江然蕴头一偏,躲开了。
“不许乱动,”她把他按回去,“今天要听我的。”
“好。”
江然蕴笑意盈盈,摸了摸他的腹肌,他的胸膛,而后低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他的嘴唇。
接着揉揉他的头发,起身说:“好了,作为伤患,晚上早点休息吧。”
她不等易斐成起来,挥挥手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易斐成只觉得身上还残留着她的触碰所激起的感受。
他伸手盖在脸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渔村所在的位置,冬天是不下雪的。
闻舒蝉为了拍摄效果,花大价钱造了雪景。
这场戏在江然蕴心里盘桓了很久,琢磨了很久,终于要拍了,她紧张中带着跃跃欲试,以至于压过了对于杀青之后的种种思绪。
承接之前的剧情,明珠在渔村和小镇来回,她尝试接触了真实的叶鸣臣,想对他表达喜欢,想触碰真实的他,可是行动却总是不如她所愿,真正的叶鸣臣没有幻觉里的叶鸣臣那么美好,冷淡她,漠视她,隐隐嘲笑她。
和幻觉里的叶鸣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明珠感到痛苦。
于是她决定杀死真正的叶鸣臣,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破坏她心目中叶鸣臣的模样了。
明珠找了个借口,在一天夜里,让叶鸣臣从小镇送她回渔村。
到了渔村,再去海边。
积雪反射着月光,让这个夜晚显得明亮无比。
明珠穿着她最好的一件大衣,和叶鸣臣走在海边。
叶鸣臣穿着斯文质朴,戴着眼镜,手里还拿着公文包,通常是用来装学生试卷带回家批改的。
看着越来越靠近海,他觉得奇怪,就开了个玩笑:“你家难道住在海里吗?”
明珠看着他,笑着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海。”
海风吹得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和夏天不同,冬天的海风太冷太冷。
“你记得你曾经给我念过一首诗吗?”
“我……………没给你念过诗吧?”
明珠没有理会他这句话:“是你很喜欢的洛尔迦的《飞翔》,我曾一次次迷失在大海之上,耳中充满了新摘下的花朵,满舌头尽是爱与苦痛……………
她从大衣深长的口袋里拿出了刀,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叶鸣臣反应过来之前,捅进他小腹。
“......这血的恸哭装饰,已无脉搏的竖琴......这大海的重量拍打我。这蝎子在我胸膛栖居......“*
剧痛让叶鸣臣丧失了力气,跌跌撞撞,不敢置信地后退。
可是已经逃不掉了。
她把刀抽出。
“......我全都试过了。我就最喜欢你。当你使我遭受痛苦,你就是把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又刺进他的胸口。
她发着抖,喃喃地念道:
“......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糖是甜的,你也是。雪人,我们这儿有的,不全然是罪行。......我呼唤雪人......在雪上,永恒的雪上。......*
抽刀时,鲜血喷涌。
叶鸣臣倒在雪地里,没有了声息。
血溅了她一身,也流了一地,浸透了雪,和雪底下的沙。
有那么几秒钟,明珠清楚地意识到,这些诗,不是叶鸣臣喜欢,是她喜欢,不是叶鸣臣念给她听过,是她念给自己听。
可是一抬头,那个温柔的、爱她的叶鸣臣又站在了她面前,不远不近,对她微笑。
明珠回以微笑,开始处理尸体。
叶鸣臣手里还紧紧拿着那个公文包。
她把那个公文包抽出来,鬼使神差,打开看了一眼。
包里装的不是学生的试卷,而是他的笔记本。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是他自己写的诗。太冷了,往后翻了一会儿,她的手抖了一下,笔记本掉在了血泊里。
重新捡起来,那一页的字迹被涸了大半。
看到上面写的东西,她怔住了。
这一页叶鸣臣写的诗,标题是,《写给明珠》。
江然蕴是真的愣住了。
给她的剧本里没有这段。
她努力地、仔细地看被血水和雪水涸湿的字迹,伸手抚了抚,想看清楚,这是写给她的吗?写给她这个明珠,她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
江然蕴忽然想到,她曾经和易斐成在海边散步聊天,那时他记忆还没恢复,他们聊了明珠和叶鸣臣,她想替明珠间,叶鸣臣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易斐成说,你怎么知道叶鸣臣不喜欢明珠呢?
原来他喜欢的。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亲手毁了之后,她才知道。
江然蕴想,如果今天是暴雨,她或许会痛哭。
但在静谧的雪里,无边无际的浪潮涌动中,她只能流下茫然的眼泪。
“咔!”
躺在地上,满身血浆的易斐成坐了起来。
江然蕴还在掉眼泪。
海边太冷,助理送了羽绒服过来给她披上。
剧组的灯光打亮。
江然蕴转头看向站在监视器后面的闻舒蝉,走过去问:“干嘛不告诉我?”
闻舒蝉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温柔地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抱歉,这是出于我的私心,想要捕捉一瞬间的真实情绪。”
一句话,让江然蕴把“你是不是怕我演不好这段,不信任我的演技”给憋了回去。
“好了,非常好,”闻舒蝉满意道,“还剩最后几个镜头,各部门再坚持一下,杀青宴已经准备好,结束就能吃上。”
“好嘞!”工作人员发出振奋的喊声。
最后主要是一些补充镜头,特写细节空境之类的,没什么难度,顺利拍完。
“恭喜然蕴杀青!”闻舒蝉给她送上一大捧花束。
“谢谢导演。”江然蕴还有些沉浸在戏里的情绪中,眼眶泛红。
“也恭喜斐成杀青。”闻舒蝉给易斐成也送了一束花。
易斐成微微鞠躬:“谢谢。”
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在海边合了杀青照。
江然蕴回去洗了脸换了衣服,到了吃杀青宴的地方,剧组订了大餐,直接送到渔村,有菜有肉有酒有甜点蛋糕,准备很丰盛。
她的位置和易斐成在一起。
所有人都很开心,也很热情。
在这种氛围里,江然蕴喝了好几杯酒。
易斐成也喝了两杯。
杀青宴没有吃太久,毕竟拍完戏已经是凌晨,总不能吃饭再吃到天亮。差不多了,人也都准备散了。
江然蕴和易斐成住的小楼房在一起,所以往一个方向走。
易斐成和她十指紧扣。
江然蕴抬头,看向天空,剧组今天造了雪,但实际上这是个还算晴朗的天气,漆黑的夜空没有浓云,只有明月。
“今天的月亮......”江然蕴开口,却没有说下去。
不是象征团圆圆满的圆月,而是细细弯弯的一道弦月。
易斐成接道:“很美。”
江然蕴笑出了声。
易斐成转头多看了她两眼,不知道她笑什么。
都已经结束了。可他们的手还牵得那么紧。还在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江然蕴决定,到了院子门口,就把话跟他说开,这样,晚上可以消化一下,第二天早上也不用见面,各奔东西就行。
离住所还有一段距离,江然蕴没话找话:“易斐成,为什么叶鸣臣不告诉明珠他的感情呢?为什么他表现得好像完全不在乎她呢?”
和那天在海边一样,易斐成细致地分析了角色。
这次,江然蕴认真听完了。
“原来是这样......”月光下,她看向易斐成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有些许的恍惚,“那为什么你??“
易斐成:“什么?”
江然蕴恍然回神,摇摇头:“没什么。”
幸好结束了。不然她也......入戏太深了。竟然想问他,那他为什么不说喜欢她呢?
穿过没有路灯的小巷,他们走到了住所前。
在院子门口站定。
江然蕴最后拥抱了易斐成一下。
他的身上,有她已经熟悉的淡淡香气,在寒风带着暖意笼罩着她。
易斐成也抱紧了她,迟迟不松手。
“好了......”江然蕴开口,顿了顿。
如果是之前,她想结束这个拥抱,大概会说,“太晚了,太冷了,我们不能这样在外面吹冷风吧”?
但是现在。
江然蕴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易斐成,我们该出戏了。”
她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易斐成浮现在脸上的第一个表情,是迷茫。
紧接着,他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氛围变了,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后退,他就选择上前,她再退。
不安动摇着他的心脏。
易斐成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然蕴说:“好吧,说明白一点。之前你出了车祸,记忆出现了问题,由于种种原因,我配合你演戏,一直到进这个组,你恢复了记忆,但是假装没恢复……………”
听到这里,易斐成的神情微微变了。
他一瞬间明白了问题在哪里。
易斐成一字一句澄清:“我没有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