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2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确实不同。
东方胤看着律皊的手掌在任梧凤的皮肤上摩挲，手指按压捏拿，有时俯身靠得很近，两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截然不同的心情在胸中激荡。他无法停止这些扰人的想法，只能静止不动反复回忆秦大哥说过的话：只要看多了就会发现原来是这样……吗？
乐楼的姑娘要招待很多客人，然而律皊在这里只伺候任梧凤一个，要怎么比较！还是回避更好？却不放心，还是受不了？这样看着更难熬。秦大哥真厉害，这一点实在学不了！但无论如何，不能给律皊添乱。当自己不在这里，不重要！好不好？不好，好！
律皊记着避开左侧腰眼上方的位置，任梧凤说年轻时候练功伤了，第一次告诉别人。律皊问他为何不求医治疗，他说这种伤只能调养，好不了，他知道。
律皊想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的对手攻击这里，又想不起该怎样告诉谁；接着就想要不要帮他治好，虽说是为了让他不对别人太坏，实际上还是自己坏不起来。
任梧凤对律皊道：“比上回好。”
律皊：“还是生手。”
任梧凤：“很快就熟了。”
律皊：“要我找别人多练习一下吗？”
任梧凤：“只许给我推。”
律皊：“好。师傅教的时候还是会给别人按。”
任梧凤：“那没事。”
律皊双手用力按下环跳穴。
任梧凤：“酸。”
律皊：“嗯，快好了。”
无眷感觉这半个时辰特别长，虽说没有感觉到杀意，但这冷飕飕的阴沉让人寒毛直竖。
任梧凤背上热热的，没感觉到。
律皊给任梧凤盖上，收拾物品。
任梧凤：“这个味道挺好闻。”
律皊：“说是能静心安眠。您休息吧。”
任梧凤将一块银子递给律皊，“工钱。”
律皊接过，“谢少主！”
任梧凤：“能用那个称呼叫我吗？”
律皊：“无风哥哥不会给我钱。”
任梧凤：“……也是。”
律皊回到房间，也准备洗洗睡了。无眷知道东方胤在，得跟律皊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声音：“你这么服侍任梧凤，会不会觉得很不甘心？”
律皊：“还好，学了门手艺，可以多赚点钱。而且……”律皊笑起来，让声音有些担心。“推拿有时候还挺用力的，会让人感觉酸痛，但其实对身体挺好，所以有一种可以趁机报复他，又没有使坏的感觉。”
声音放下心来，“也是啊，挺好！”
律皊：“我这就洗了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声音：“好，明天见。”
律皊：“明天见。”
无眷和东方胤一起离开凤巢，不过她可不想陪着这么阴沉的人，关键是陪着也没有用。
无眷：“你先缓一缓，明天在这儿见。你还是跟我一块去凤巢比较好，要是你没忍住，我还能拦着。”
东方胤：“好。”
无眷消失不见。东方胤呼吸，吐纳，没有消解的办法。一个人确实危险，想起络绎还在等着自己，便回到蕈苋。
络绎已经睡下了，东方胤本不想吵醒他，可是无论他练功发泄还是静坐冥想都平静不下来，想着封臻让他相信络绎，有事可以找他商量。“虽然他年纪轻，爱说笑，但也可靠的，法师的教导都记着，大事不会含糊。”
东方胤轻轻推推络绎，络绎睡迷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一激灵。
东方胤轻声道：“抱歉！吵醒你。”
络绎马上高兴了，“你回来了！好晚！累了吧？”
东方胤：“还好。能跟你说说话吗？”
络绎：“当然！什么事？你说。”说着起身穿好衣服。“我去点灯。”
东方胤：“不要点灯。”
络绎：“嗯？哦。”
东方胤和络绎面对面坐着，隔着黑暗，严肃道：“天奘法师是不是会帮门徒正念修省。”
络绎：“会，经常。”
东方胤：“能请你像法师那样帮我梳理心念么？”
络绎：“……好，我尽力。”
东方胤：“我……”没有下文。
络绎：“你放松，不要有压力，每个人都有心魔，会受到干扰，很正常。有段时间法师说我简直就是‘魔’本身呢。”
东方胤：“……其实我今天中午就到了，先去了凤巢，看到律皊对任梧凤很好……”
络绎：“……嗯。”
东方胤：“任梧凤对他没什么防范，律皊似乎也没有抵触。律皊剥虾给任梧凤吃，直接喂他。”
络绎：“……律皊是侍者，任梧凤是‘主人’，喜欢让人服侍。律皊是觉得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寄人篱下嘛。你觉得不舒服、生气，是不是？”
东方胤：“形容不出来，或许是——嫉妒。”
络绎：“嗯？哦，你说。”
东方胤：“晚上，律皊给任梧凤推背。”
络绎：“推背？推拿么？”
东方胤：“嗯。”
络绎深吸一口气，“别说你，我都得缓缓！任梧凤知道律皊的身份还让他做这种事，是在羞辱他吗？”
东方胤：“……没有吧，他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没做多余的坏事。”
络绎：“……哦。”
东方胤：“律皊没有生气，很认真帮他推拿。”
络绎：“律皊就是这么好——无论对谁啊！”
东方胤：“我知道，可是我……”
络绎：“你说，我尽量不干扰你。”
东方胤：“……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很气恼，又羞愧，焦灼，后悔，想打一架，又觉得是迁怒于人。因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人，是我！”
络绎：“你们究竟……这个我不问。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你想象那个画面，变成怎样你会觉得好？”
东方胤：“变成……”
络绎：“你可以不告诉我，在心里想出来就好。”
东方胤：“……”确实说不出口。那么厌恶任梧凤，却想像他一样被律皊碰触。任梧凤确实是坏人，可自己明明是律皊的杀父仇人，比任梧凤更加不堪，还那么无耻地嫉妒。觉得好……律皊如果知道，会觉得恶心吧，简直不可理喻！
络绎：“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想想如果要达到那样，可以做什么。”
东方胤：“……”做什么？什么都不做比较好吧！或者告诉他真实的自己，让他恐惧、厌恶，再顺理成章地远离……然而，怎么可以让他留在任梧凤身边！
为什么任梧凤不可以？因为他也是律皊的杀父仇人，杀的却是姬夫人认为该死的那一个，这一点他比自己强。而且他还能让律皊亲近，所以让人受不了，受不了律皊能接受他……
律皊能接受自己吗？光是想一想都让人鄙夷。自己接受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任梧凤却一脸无所谓，所以自己才那么讨厌他，对不对？对！
东方胤：“我说不出口。”
络绎：“说什么？对谁说？”
东方胤：“律皊。”
络绎：“那无论你想说什么，我认为可以。因为律皊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会处理，或者帮你一起想办法。”
东方胤：“……我总是仗着他善良，为所欲为。”
络绎：“这是你对自己的评判，他可能另有判断。”
东方胤：“……我希望他会对我说真话。”
络绎：“我觉得他从未欺骗你。”
东方胤：“……谢谢你！”
络绎：“希望有帮上忙。”
东方胤：“很多！”
东方胤打坐入定，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见到了义父，他不敢看义父的脸，怕他生着气，只看到他的脚面，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否说了什么，不敢想他想让他怎么做，他还是逃避着，无法面对。就这样，天又亮。
无眷在路口等了半天，怕东方胤先过去了，又觉得应该不会，还是耐心等着。东方胤终于出现，慢慢走着。
无眷：“来了。”
东方胤轻轻低头，“久等了。”
打完招呼，东方胤用法器隐身。无眷看到了他的迟疑，没有问什么，问什么问！
律皊做完整理，削桃子给南枝吃，削得整齐，摆得漂亮，很用心。南枝脸上是看得到的感谢，言语之间是刚刚好的礼貌，有分寸，知好赖，气氛舒适。东方胤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样很好。
中午厨房果然又做了虾——只要少主想吃，怎么能买不到好的！还是白灼，因为律皊说少主喜欢原本的滋味。
律皊端午饭到任梧凤面前，那一双冷漠的眼变得轻快起来，甚至有点轻浮的味道。律皊熟练地剥出虾仁，任梧凤瞅准时机，一口一个，一脸得意。律皊惯着他，心平气和。
东方胤今天看任梧凤，还是很生气，看律皊喂他，感觉却平静了许多。东方胤真是佩服任梧凤，居然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向自己曾经谋害的人撒娇！
律皊下午去了“乌鸦”那里，推拿师傅又指点了他一下，他本来想再给师傅些财物，但鸹特意交代了不用再给，律皊还是按鸹说的做，因为相信他更了解一些人的想法，有些时候好处确实不是给得越多越好。
律皊还没想到适合给荃的礼品，如果去看他，他一定又会给东西，所以特意没有去，就当自己比较忙吧。
晚饭后，律皊帮南枝按摩小腿，南枝给律皊看了刚做好的小被子。
这样的生活对律皊来说或许真的不错，东方胤觉得自己真的自私，厚颜无耻。然而他下定决心，把真心话说完，不因为害怕令人失望的结果而逃避放弃。走到最后，接受，再看看还能做什么，如果完全不被需要，再想办法处理自己。
多希望能有一个借口，能有一点用，保护也好，垫背也好，可以不用退得远远的，能靠近一点看着他，听着他，只要不烦他，不缠他。最怕听到的一句话应该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就算这样，有隐身的法器，可以当自己不存在，只有这一身武艺，可以默默守护他，只要不被发现，应该也可以吧。
律皊从南枝屋里出来，看到天上的月亮，旁边一颗很亮的星离着点距离，让人感觉很安心。
律皊回到房间，关上门，擦洗好，换了衣服，打开门，出去倒了水，回来再关上。律皊取一个茶杯喝点水，想起尹神医，觉得很温暖。
东方胤不想破坏律皊脸上温柔的神情，但还是得出现，他跟无眷说好了，不能反悔。
无眷早先说了：“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我会帮他，这是你定的。”
东方胤也答得干脆：“嗯，我定的，没问题。”
于是无眷先开口：“律皊。”
律皊：“嗯？”声音一般不会叫他的名字，不知有什么事。
声音：“我已经施了法术，没人能听到这个房间里的声音。”
律皊点点头。
声音：“有个人想见你，我答应让他跟你说话。”
律皊：“请问是哪位？”
东方胤现身的那一刻，律皊第一次对声音做出求救的手势，声音用一条蓝绸握住律皊的手，笑道：“没想到你第一次让我救你，居然是见到他的时候！”
律皊握住蓝绸，准备随时逃走。
东方胤垂下头，用右手抓住左手臂，声音暗哑低沉，“你放心，我不会现出‘青龙’。我不该硬要你继承青龙剑，对不起！”
声音对律皊道：“如果他又拿出青龙剑胁迫你，我马上把他丢得远远的，相信我。”
律皊轻轻点点头，谨慎地看着东方胤。
东方胤：“其实我……”
律皊认真听着，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怕他行动的速度太快，还好有声音在。
东方胤抬起目光，还是有些迟疑，却没再闪躲。“我怕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所以想让你惩罚我，想你那么做了之后能不再恨我。‘青龙’可以保护你，也能让我感觉对得起义父一点。我不该那么做。其实我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对不起！逼你离开大家，一个人到了这里……对不起！”
律皊第一次看到东方胤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
东方胤：“其实我很想保护你，或者说是借保护的名义留在你身边……抱歉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还在讲这种话，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这样说没有冒犯你。”
律皊睁着眼睛，没有移开视线。
东方胤：“我看到你对任梧凤很好，说实话，我很嫉妒。我觉得他对你不好，可我做得比他还差！我无颜见你，却渴望你能像原谅他一样接受我，愿意碰触我。我知道自己无可救药。我只想听到你亲口告诉我的想法，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东方胤的声音沙哑，他坚持说完，心中充满不安，眼里露出怯来。
律皊感觉胸口发紧，喉咙发干，发声困难。
“求你说点什么吧。如果你不想对我说话，请告诉她转达。”东方胤用几乎放弃的口吻说出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