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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节精神训练课,人走差不多了，荣成收回理论讲义，看着还在兢兢业业做笔记的赵志雷。
这小家伙自从上次脱出《灭神》,整个人乍看没变化，但是,内里……
留意到荣成的目光,赵志雷礼貌一笑。
【@海春阳：龙傲天瞅着怎么样？】
【@荣成：不太好,我感觉他转性了,很有野心】
【@荣成：还有,人家是舰师赵志雷，什么龙傲天，不礼貌】
海春阳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过来。
政工部的文豪群这两天也在讨论，大伙像远程围观小白鼠的科学家,盯着赵志雷。
【会来事儿了,没那么莽了】
【听起来挺好,但我觉得他油滑了？】
【油滑？你咋不说是成熟？】
文豪普遍是一群对情绪感知敏锐的人，赵志雷自觉变化得无人知晓，实则不然。
有人在群里问：
【海子，那天到底是啥情节啊？】
【我教边疆班也用了这本子，但当天我不在，AI督课,有俩学生情况差不多,恁上瘾啊】
海春阳据实回答：
【没啥呀,就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一把】
【前后时间不到一刻】
群里没人接话。
这情节听着很有玄幻风格，出彩，但达不到改造人格的地步。
荣成冒泡：【或许，需要带入当时的场景和人物性格来考虑】
【悬剑劈山早先大伙不也觉得平平无奇吗？】
【来,有请入魔PTSD晚期患者海春阳发言】
海春阳：“……”
【滚！】
见荣成离开教室，赵志雷才放下光脑。
最近上课，文豪们对他若有若无的关注，他都知道，但他无力更改。
御剑之时居高临下的幻觉像噩梦一样折磨着他，着迷又上瘾。
那种力量在握、天下我有的快乐，比嗑/药还要精神中毒百倍。
骤然接触后，年轻的赵志雷把握不了。
他恨不得一辈子不脱离《灭神》文豪本。
……
如果此时，某没心没肺的文豪铁子在场，肯定要呵一声。
“现在觉得爽？那是砍人的剑还没落在你身上。”
不知道修炼的苦楚，只想要得道的极乐？
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
……
……
自从与景玉舰队一面后，铁训兰就想把这位飒爽兵姐姐拉进三人小组。
谁知，从认识开始就没拒绝过她的景玉这次明确表达了反对。
【@景玉：我和徐衡有些私人过节，不适合呆在小群】
【@景玉：多谢好意】
“能有什么私人过节啊？”铁训兰咬着笔头，边思考情节边道。
苗乐安在一旁练倒立，AI小蚕豆正用尾巴卷着文稿，给她校对。
“我听说过景玉，舰队那边很有天赋的政委前辈，可惜了，栽进文教部的泥坑。”
“你刚说他俩做过搭档，可能合作不默契吧——害，像我这种脾气好三观正的政委，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铁训兰啧一声，白她一眼。
苗政委立刻白回来。
铁子再白一眼。
苗政委又白回来。
如此往复，一二三回。
工具人小蚕豆：【……】
【如果两位同学犯了眼疾，我可以喊七号针过来】
神经病二人组异口同声道：“不必了，谢谢！”
文稿又翻了一页，苗乐安细细读着，渐渐沉迷进去，错字也看不见了，片刻后卧槽一声，咕噜爬起来：
“铁训兰你是不是人，你把灭村的锅丢给龙傲天了？”
[又是一个屠门之夜，龙傲天已经麻木了]
笔尖写下这句，铁训兰道：
“什么丢锅？锅本来就是他的。”
“难道不是他领着伥鬼去找血滴子吗？”
“乐安，伥鬼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苗乐安一顿，下意识道：“末法时代词汇，常指那些作恶的孤魂野鬼，喜欢引诱活人让老虎吃，戕害生前同族。”
“啊，你是指——”
“那个变脸人只是幌子，是找血滴子的‘白手套’，背后还有其他门派？”
铁训兰：“完全正确。”
“是龙傲天自己把持不住欲望，出卖了天材地宝给山外仙门，可惜，受戮的是他的邻里亲故。”
苗乐安：“……”
说得好像真有龙傲天这人似的，还不都是你写的故事？
沉默片刻，苗乐安缓缓道：“你似乎在传达一种罪恶论。”
“我不觉得龙傲天错到离谱，你没给他很聪明的脑子，也没给他很出色——好吧，天赋还挺出色的，但他村里人也不是善茬啊。”
苗政委刷刷往前翻文稿，指着第三章：
“你自己写的，‘家家夹带，人人偷摸，若非红宝石矿会自动增长，早被村里偷光了’。”
铁训兰让小蚕豆扫描文稿，传给沈暮光。
“所以呢？我偷东西了，就该被杀吗？”
“完美受害者是不存在的，苛求这个干嘛？”
“这件事的受害者可能也是另一件事的加害者，乐安，有时要学会割裂看待问题，就事论事。”
苗乐安一顿。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开学时，政工部和双子座文苑斗法，将学生甩包袱似的丢来丢去，铁训兰笑称自己就是完美受害者，现在想想，她不是。
她明明猜出了内里逻辑，却始终缄口不言，明知道其他几个同学担心得睡不着觉，殚精竭虑，她也一声不吭。
这是从犯恐恶之罪。
某种程度讲，铁训兰是个残忍的人。
“确实，没有一百分的受害者。”苗乐安同意。
不过，细细想来，龙傲天因为一时贪欲给村子引来了杀身之祸，却也收获了残留的血滴子，真是宿命般的因果律。
他注定是个背负仇恨的赎罪者，或者，完全抛弃人伦的功利者。
“嗯……”做政委的，就得提意见，苗政委刷刷地翻着稿子。
“你这本子，女性角色不多啊。”
铁训兰：“？？？”
“龙傲天投了仙门之后，有师姐啊。”
“不不不，我是指，”苗政委解释道，“主要女性角色。”
铁训兰挑眉：“主要角色就龙傲天一个呀。”
“他这么苦大仇深的成长线，给他女性角色是祭剑用的吗？”
“我才不舍得祸害漂亮小姐姐。”
苗乐安：“……”
片刻安静，苗政委搜肠刮肚，“你，你想想《渣月》升C时，你吭哧瘪肚地扩充群像，惨吗？”
“有了《渣月》的名气打底，这次《灭神》说不准能升B，怎么，想试试前期偷懒，后期狂补一百个人物的爽感吗？”
这威胁立竿见影。
铁训兰尾巴一紧：“额……”
“我想想，我再想想。”
苗乐安满意了。
不得不说，调/教一个天才文豪，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改文，这爽得，呵！
数据流中，小蚕豆甩着尾巴，好奇看着两位。
“龙傲天亲妈咋样？”
“不好，你第一二三章没让爹娘出场，忽然冒出来，太突兀。”
“那，男主姐姐？”
“nope，姐姐这角色容易功能化，世界主线如果走双雄撕扯，不如哥哥有感觉。”
“……要不青梅竹马小初恋吧，但大劈山她咋活啊。”
“可以，但你是个疯批，我担心你写出来的‘初恋’，祸祸广大青少年。”
铁训兰：“……”
铁子忒一声，拿脱鞋丢某人，苗政委跟背后长眼似的，敏捷躲过。
拖鞋笔直划过布偶猫（小蚕豆）的数据流影子。
小蚕豆：【……】
文苑AI拟人化地叹了口气，别问一只猫怎么叹气的，【两位同学，文本逻辑就在文豪手中，你想让她活就活啊】
“啊对啊！”铁训兰疯狂捧哏，“我就要写小青梅初恋！”
“既能水文又能塞心理活动——哎呦！”
苗政委神准扔来一记拖鞋：“还水文，水文！”
“你才做文豪一年不到就敢给我打马虎眼！”
“铁训兰你是皮痒了是吧！”
“……”
小蚕豆默默看着两人再次打成一团。
隔壁，柏晶晶打着哈欠改自己的稿子。
自从给《渣月》拼盘后，大伙就被铁训兰带出个毛病，写稿爱用铅笔钢笔，这么古老的玩意儿买都不好买，用着还累手，但就是得劲儿。
墙那头叮呤咣啷一通乱响。
“听，”柏同学边写边指着墙，对舍友道：
“隔壁苗学姐又在家/暴了，打得噼里啪啦的。”
舍友哈哈大笑。
……
“我既然要写，就要写很棒的小姐姐！绝不是菟丝子花或者祭剑鬼！”最终，铁训兰头顶拖鞋发誓，掷地有声。
苗乐安：“……”
“发誓可以，先把你脸上拖鞋印擦擦。”
……
……
……
双子座文苑，教授办公室。
李施德林拿着衣服准备下班了，见沈暮光还在“努力”地审阅学生本子，他有点犹豫。
是不是自己溜号太积极了？
……
不不不，还是拉着沈老师一起走吧，大家一起下班内卷。
谁知，刚走近，沈暮光发癫似的一拍桌子，“好！”
李施德林立刻倒退一步：“……”
眼睛极快地划过一句：
[暴雨如注，龙傲天蹒跚走远了，浑身带伤]
[也许是愧疚太过，也许是害怕被杀，他一次都没回头]
[然而，背后的尸山血海里，几具尸体还在缓缓呼吸着]
[——有人没死]
李施德林：“==”
好家伙，还以为在努力工作，谁知道在偷看小说？！
沈暮光见李施德林表情，耸肩道：“怎么了，我确实是在审学生的文豪本啊。”
李施德林拉凳子坐下：“当我傻呢，瞅瞅你黑眼圈，回去不怕老婆揍吗？”
“别挡了，《灭神》俩字我看见了。”
沈暮光索性拉着好友一起品鉴：
“瞧瞧，瞧瞧！我学生又一大力作！”
“这一届，文豪系这一届，铁训兰铁定有名气！”
她都姓铁了，铁定有啊。李施德林心道，接过文稿翻了翻，沈暮光胸有成竹，抱胸等他反应。
果不其然——
“原来仙人劈山是男主引来的？我还当是纯粹的复仇母题，竟掺杂了赎罪逻辑？”
“可以啊你学生，会写嵌套了。”
“不过仙魔妖界这么残酷的阶级，修炼又讲究渡心渡己，龙傲天——”李施德林舌头一顿，很想吐一口，“这什么奇葩名字？龙傲天不生心魔吗？”
沈暮光好整以暇点头：“咋样，有悬念了吧。”
李施德林一顿。
沈暮光眉飞色舞：“想知道下文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施德林：“……”
哦对，我刚是来谴责他上班划水的。
李教授忽视得意的沈暮光，拿起文稿自己翻，越看，他表情越奇异：
“好家伙……”
“好家伙！”
沈暮光：“说人话。”
李施德林抖着本子：“铁训兰是渣月改了一次群像上瘾了吗？”
“仙人劈山那么强的爆破力，竟然能留下几个凡人活口？怎么，要寻仇龙傲天吗？”
“怎么不能留活口？”沈暮光一本正经探讨文本逻辑：“有血滴子护体，能活下来的都是已经被强行开启灵窍的，这逻辑可行啊。”
李施德林：“……”完了，我看第一遍，他看第十遍，我说不过他。
再往下翻。
短短几十章，男主龙傲天和女主巧云已经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为己，一个为人。
第二十九章恰好是小青梅巧云浴火重生。
李施德林看完，久久安静。
“这是个好本子。”他道。
“自然。”沈暮光道。
李施德林：“荡涤人性，残酷美丽。”
沈暮光：“所以能还是个胚胎就被银河舰队选上嘛，他们文教部虽然自废武功，但政工部水平还能看啊。”哪能真是看文苑面子上选本啊。
李施德林顿了顿，看起来犹豫极了。
“你这……”
沈暮光：“干嘛？”
李施德林低声道，很不好意思：“《灭神》能借我看看不？”
见沈暮光挑眉，他赶紧补一句：“我和你文风不同，说不准，也能帮铁同学润色一下。”
“放心，绝不会让其他人抄袭的。”
沈暮光快笑死了：
“你想看就直说，不用避讳。”
“随便看吧，铁训兰已经带成稿去舰队了，不用在意泄密问题。”
“——她这脑回路，谁抄得了啊。”
俩人正在拉呱，空中忽然冒出一只布偶猫。
小蚕豆：【两位教授，猎户座文苑来送今年的连环赛邀请函了】
李施德林立刻起身：“快请快请。”
“慢着，”沈暮光道：“发个邮件就能解决的事儿，来我苑做什么？”
小蚕豆：【对方学生代表提出，希望能交换去年文苑考试的文本残骸，互相研究学习】
沈暮光：“？？？”
他嚯一声，“看上渣月就直说嘛。”
“可惜了，去年考试时，《渣月》还是个瘸腿儿，和现在市面上卖的不是一回事，他们找错人了，邀请函留下，人滚蛋。”
小蚕豆原话转述。
等候在黑山外的猎户座文苑：“……”
领队窦教授不语。
窦丽珠面无表情：“我跟您说过多少次，别在路上贪吃双子座特色小吃，您看，来晚了吧，孙院长下班了吧，遇上毒舌沈暮光了吧。”
小队成员一阵闷笑。
窦教授无奈：“丽珠……”
二年级首席窦丽珠严肃道：“公开场合，请您不要称呼我的小名。”
窦彦及教授：“……”嘿，老子给起的名字还不能叫了？
窦丽珠思索片刻，对小蚕豆说：“请再通报一次。”
“就说如果愿以我苑近十年的文苑考试本交换，能否可以呢？”
小蚕豆甩甩尾巴，消失了。
……
然后又火速窜回来：“这次可以，请进。”
窦丽珠松口气。
看来沈暮光教授也没传说中那么喜怒无常。
小蚕豆缄口不言，没揭破真相。
……
事实是，刚才沈暮光之所以让步这么快，全因为本来下班的孙院长发现忘带了东西，又折返回来了，撞破沈教授使坏，这才礼数周全的请了贵宾进来。
同时，小蚕豆还隐藏了孙院长的一句话：
“想要我苑考试本？可以啊，等我删一遍再给。”
……
……
……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
“额……”
铁训兰立在门口，欲言又止。
里头，数百张全息设备坐满了精壮的大小伙子，设备刚亮，人也还冷静着，一听见开门声，顿时，大伙齐刷刷看过来，像几百幅小灯泡。
铁文豪：“……”
谁给解释一下，为啥都这点儿了，你们还在上课啊？
“铁文豪！”荣成从最里头站起来，那房间深的，要不是他出声完全淹没其中：
“快来快来！我们正在研究你的《灭神》文豪本。”
“多么精彩的故事，多么离奇的世界观！”
铁训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来来，”荣成人高马大，一把扯住想溜号的铁训兰，给她拖过来，塞进一个空设备，“能得到原始文豪亲临指导，实在是小伙子们的荣耀啊。”
说着，荣老师打个响指，暗示大家赶紧鼓掌，把人截下。
然而，精神小伙们直勾勾看着，全然没有过去一听响指立刻掌声的默契。
这就是铁训兰啊……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呀……
而且……
她好漂亮鸭！！
淳朴的小（和）伙（尚）子们满脸销/魂。
荣成：“……”个完蛋玩意儿！
铁训兰没法，只能把暂定版本交给荣成。
本想着自己趁下课训练室没人，偷摸练一把，谁知正撞上人最多的时候。
“我、我做了一次文本调整。”她舔舔嘴唇。
“从开头加了几个主要角色，立了多条线，方便后续商业化往里加人物。”
“还加了个女主。”
荣成惊讶不已，“当真？”
“抱歉，我对题材的了解必然是不及您的，但——玄幻的大世界观并不适合用来谈情说爱啊，铁文豪。”
铁训兰点头：“您叫我铁子就好。”
“对，它很不适合，以情爱为落脚点，非常配不上战天斗地的题材立意。”
“但是，荣老师，您犯了个错误。”
她正视这位A级前辈。
说起自己的拿手好戏，铁训兰来了精神。
舰师：“……”
大伙顿时伸脖子瞪眼，都往这边看。
来了来了！
要说俩文豪撞上最精彩的是啥？必然是文斗啊！
打起来打起来！千万别客气！
荣成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铁训兰：“女主，字面解释是戏份第一多的女性角色，并非男主的性/伴侣。”
荣成：“……”
铁训兰：“我要写的女主，或者说群像，是没死于男主引来的劈山之祸，苦苦复仇，最终团结人界对抗天神的一群逆天之人。”
荣成一顿。
他是看透玄幻内核的人，深知，只有天神才能打败天神。
能从劈山之祸中活下来的，必不是凡品。
那么——
“所以，《灭神》是一些明明有修仙之资，能坐享人间富贵，却因为信念背叛了神灵阶级，带领人类反攻的故事吗？”
铁训兰笑了下，脑中似乎响起了前世的马哲毛选的名句：
“与其说是背叛，倒不如说是心怀同族，不忘来处。”
凡人渡劫成仙，神仙吃凡人供奉。
仙凡本一体。
谁给你的资格裁决生死、骑在万众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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