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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宜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说不在乎他是假的。两个人共担风雨多年,她信任他的能力,赞赏他的才华,但这种在乎又该归于何处呢?
她垂下头,双颊微红。
沈望目睹了方宜表情的变化,心中波澜四起。他想拉住她的手,指尖紧了紧,却只扶住她手边洗碗台的边缘,骨节微微发白。
“我承认......面对郑淮明,我不够自信。”他的声音沉下去,近乎直白地剖析道,“我不认为我没有他好,相反,我觉得我比他更好、更适合你,方宜。但我能感觉到,他对于你来说不一样.....“
“我知道郑淮明是你的初恋,他救过你,大学最美好的时光也都是他陪你度过......”说到这里,沈望苦笑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却还是坚定地抬眼直视方宜的眼睛,“但他伤害过你,给你带来那么多痛苦……………”
“你最近很久没有大笑过了,方宜,你太受他的影响了。”他轻声说,“我明白你没法忘记他,但你可以选择将他放在过去......未来是什么样的,还是由你选择的,不是吗?”
这句话触动了方宜,就像之前的那枚戒指,给了她重新回到阳光中的希望。她知道沈望说的是对的,自从回国,自己的情绪一直被郑淮明所牵动…………
沈望眉目硬朗,长期的工作与奔波让他眼底有一种特殊的韧劲,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此时,这双眼睛注视着方宜,饱含着更深的情意,和些许罕见的紧张、犹豫,甚至是示弱。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喜欢上我。但有时候......我也会害怕,会吃醋,会难过。方宜,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安全感?”
她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是那样青涩、柔软。心弦忽而轻轻颤动,即使沈望没有明说,可方宜也明白他的意思。
距离刚来碧海,清晨他在海边的告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方宜有些后悔,她忙于陪伴苗月,将心思放在一个飘忽不定的男人身上,却疏忽了真正爱自己、真诚对待自己的人。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她眼里有泪光闪烁。
方宜的话给了沈望勇气,他上前一步,抬手覆上她的手。
他的体温更高,加之激动和紧张,掌心的炽热传递过来,仿佛能将所有冰冷融化。
方宜的指尖有些颤抖,但没有将手移开,接受着他的温度。她的目光清澈、诚恳:
“最近的事太多、太乱了,我不想在仓促之中决定我们的关系。”
“但我保证,我真的从来没有觉得郑淮明比你好,你比他更真诚、更踏实......我想和你再好好地相处,想多了解你一点。”
“真的吗?”沈望欣喜若狂。
“真的。”方宜很认真地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挚的脸庞,心中暗暗决定要好好珍惜他,“等余濯的事......不,就到月底,我一定会给你答案,可以吗?”
两个人的目光相触,温热的气息氤氲。
“当然可以,我会一直等你。”
沈望心思热切,连忙抢过方宜手里的碗:“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累。”
方宜笑了,他的模样就像得到了心上人应允的高中生一样。她擦干净手没有走,靠在墙边,和他闲聊着。
如此一番直接的对话过后,方宜是有些难为情的,但看着沈望挽起袖子,忙前忙后的背影,心里也是暖暖的。
然而,就在他们收拾好厨房,准备回屋陪苗月看电视时,医院却传来消息:余濯不见了。
护士在电话里火急火燎:“他也没来找你们吗?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在病房。”
“哪些地方找过了?”方宜二话不说穿上外套,往门口跑去。
突然,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像是被人接了过去。
“方宜,是我。”熟悉的男声,语气不容置疑,“医院和家里都找过了,你先去海边看看,我马上到。”
郑淮明似乎在跑动,微微喘着气。
方宜愣住了,他居然在碧海?
她还未答话,沈望从屋里追出来:“晚上冷,你把围巾戴上。”
方宜接过围巾,再将手机放到耳旁,对面只剩下了“嘟嘟嘟”的断线声。
来不及迟疑,沈望开着车带方宜沿着海边寻找,但夜色漆黑,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想找到一个少年何其容易?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一无所获,驶向碧海医院。
沈望让方宜先行上楼,自己去地库停车。可她刚一下车,就见接连两辆救护车发出尖锐的警报,飞速驶近急诊大楼。
她的脚步被定住了,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救护车后门打开,医护人员鱼贯而出,一边将担架床推进急诊,一边和医生简短地汇报。
嘈杂中,“意外坠楼、青少年、颅骨受伤、找不到家属”的词汇夹杂着涌入方宜的耳朵,春夜的寒风唰地吹透了她的脊背,浑身冰冷。眼看担架已经推到手术电梯前,她顾不上其他,抬脚追了上去。
相隔十几米,遥遥看到那担架床一路滴下来的鲜血,方宜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些畏惧去看床上血肉模糊的身影。
突然,有人用力地将她拉住,紧紧地带到了怀里。
方宜下意识地挣扎,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别看。”
郑淮明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禁锢住她的动作。这一句话,方宜却真的本能听话,再没有用力。
担架床上的少年满脸的血已经染湿了床单,几乎看不清面容。郑淮明说明情况,得到急救医生的允许后,走近一步辨认。
眼前一片漆黑,男人的掌心覆住她的双眼,咚咚咚的心跳声更为明显。
方宜哑声问:“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几个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只听郑淮明说:“不是。”
方宜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被郑淮明眼疾手快地扶住,坐到急诊走廊的长椅上。她惊魂未定,抚着胸口缓出一口气,才来得及抬眼看这个不应该出现在碧海的男人。
只几日没见,郑淮明却像是瘦了,下颌棱角分明,连一点柔软都消失不见。他瞳孔依旧漆黑,藏在一副薄薄的细边眼镜后,深不见底。
“别担心。”郑淮明伫立一旁,淡淡道,“他妹妹还没死,他不会轻易寻短见的。”
方宜本就焦急,听他左一句“死”,右一句“短见”,更是心烦:
“我知道你不待见余濯,但也没必要在这里添乱!”
郑淮明轻声道:“你就这样想我。”
方宜不欲与他口舌之争,冷冷看他一眼,低头继续给护士打电话。
这时,余伟也接到有青少年意外坠楼的消息,从急诊室大门冲进来,他满脸大汗喊道:“在哪里?我儿子在哪里!”
方宜连忙上前:“不是!不是余濯!余濯还没有找到。”
余伟听到这句话,竟是双膝一弯,就跪在了满是脏污的瓷砖地上。一旁的护士将他扶起,他才回过神来,气愤道:“这个小兔崽子!这个节骨眼还给我闹脾气!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深夜的急诊人来人往,幼童的哭闹,手术室前家属们争执,推搡着…….……在余伟的咒骂声中,沈望匆匆赶到,余濯的下落依旧毫无头绪。
“你再想想,余濯还有可能会去哪里?”方宜问余伟。
可余伟平日多是在码头工作,对儿子知之甚少,除了家、医院、码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望启发道:“对,或者有没有和他妈妈相关的地方?”
话音刚落,方宜脑海猛地闪过一个地方:“碧海中学,车祸就是在碧海中学门口发生的!”
十分钟后,一行人赶到碧海第四中学,保卫处在校园里打着手电筒寻找,调出监控一分一秒地查看。果然,天色将黑时,看到余濯从紧闭的西门垫着砖块翻墙而入。
可他的身影很快没入操场旁的树丛,不见轨迹。
“天台。”黑暗的监控室里,郑淮明冷不丁道,“这里有没有天台?”
方宜心中一紧:“你不是说他不会寻短见吗?”
“如果天台足够高......”郑淮明目光微凌,“可以直接看到发生车祸的那个路口。
碧海第四中学教学楼,七楼,天台上。夜色浓稠如墨,凌晨的温度骤降,高处寒风刺骨。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西面的边缘,安静地注视着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路口。
听到身后的铁门被“砰”地推开,余濯震惊地回头,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无比焦灼。
“郑医生......老师......爸?!”他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胆怯地紧紧抓着栏杆,“对不起,你……………你们别过来!”
只见少年的脚边就是几十米高的悬空,方宜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沈望率先安抚道:“余濯!别干傻事,你妹妹还有救活的可能!”
“你先过来再说。”一名护士也招呼道。
方宜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激起余濯的情绪,不然可能会酿成大错。
然而,一个不留神,余伟直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不可以!”郑淮明伸手去阻拦,可他站得太远,抓了个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激动的余伟要发怒时,这个刚经历了丧妻之痛的中年男人竟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又是一巴掌??
“爸!”余濯一惊,朝父亲扑过去。他走得太急,脚下被天台的钢管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又连滚带爬地拦住余伟的动作,“不要……………”
余伟头发花白、满脸泪痕,一把抱住余濯:“爸对不起你!”
余濯本是红着眼睛,这一刻才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我没想死,我只是想看看妈去世的地方......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爸这几天是在到处筹钱,怎么会不要你!爸没有真的怪过你,这世上就只剩下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互依偎,跪在天台上抱头痛哭。
看到这一幕,方宜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
她长出一口气,一转身,却见郑淮明站在身后,脸色是异常的灰败。他失神的目光定格在那对彼此拥抱的父子身上,瞳孔微微地颤抖着,眼底是方宜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一个巨大的、危险的漩涡。
郑淮明一手用力地撑在身旁的石台上,高大的身体脱力般摇摇欲坠,猛然虚晃了一下,仿佛一座空心高楼即将倒塌。
方宜心头一空,下意识地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郑淮明回过神来,弯了弯嘴角,主动脱开她的手:
“有点低血糖,没事。我去喝口水。”
说完,他竟转身直接大步朝楼下走去,略有不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余濯身上,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离场。
方宜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前与沈望的承诺,硬是忍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回过头,她的视线落在郑淮明刚刚扶着的石台上。昏暗的光线下,那粗糙的转角处,竟有被抓出的斑驳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