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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宜冷眼看着他失魂落魄,心里忽然是快意的,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在这段感情里痛苦不安。
“好啊,那你上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结婚?”她笑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喝醉了,说没有带钥匙?”
郑淮明不愿相信,硬是撑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随方宜走进楼道,却第一次无法跟上她的步伐。
方宜走进电梯,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指尖轻按下开门键,静静地等着他走进轿厢。
电梯门缓缓关上,随着数字上升,郑淮明心底越来越空。此时他已经无力掩饰痛楚,倚靠着电梯一侧,粗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门再次打开时,面对熟悉的走廊,郑淮明竟是没有勇气走出去。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他明明看到了那串黑暗角落里的钥匙,却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可他从未想过,是这个原因。
钥匙“咔哒”一声扭开,方宜自若地抬手开灯。
房间刹那明亮,入眼是宽敞的客厅,风格简约温馨,玄关处还摆着一支插满郁金香的花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不用脱鞋,请进。”方宜目光并不停留,直接领郑淮明走进卧室。
只见唯一的卧房中,单人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被褥略有凌乱地简单叠起,枕边放着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偶。一旁的书桌上摆着剪片子的电脑和耳机,同样只有一把椅子。
郑淮明抓着门框的指节泛白,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样男人的东西,无一不是女性独居的气息。
“不知道你要来,没收拾,还请你见谅。”方宜耸耸肩,微笑道,“你现在信了吗?我从来没和沈望结过婚。”
郑淮明闭了闭眼睛,唇色惨淡,怀着最后一丝执拗:“那你......怎么证明你和他在一起了?”
方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帘微抬:“我犯得着向你证明吗?你还不明白吗?我拒绝你,单纯是因为我爱上了别人,至于我和沈望的感情??就和你没关系了。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别再徒增麻烦。
郑淮明的眼神近乎绝望,如一汪冷潭,毫无生气。
他没有正面回复,几近客气地轻声问:“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请便。”
方宜点头的瞬间,郑淮明已经踉跄着回身,大步迈进洗手间,抬手落了锁。
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黑。冷汗争先恐后地涌出,径直滴落在水池里,郑淮明挡住洗手台的边缘,一手大力地拉扯、揉捏着胸口的衬衣,氧气却怎么都无法进入胸腔。
上腹的疼痛愈演愈烈,他双手一齐按压进去,痛得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不断地呕逆着,什么都吐不出来。
方宜今日的话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原来在他独自期待、自我折磨的时候,她早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哗哗的流水声中,郑淮明低低地笑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他活在这世上,不过是受人厌弃,怨恨。也怪他奢望太多,所求太多,竟幻想过自己能得到幸福。
痛到了极致,那瓷白色洗手台的尖角闯入视线,如恶魔般吸引着他。
郑淮明鬼使神差地弯下身,将上肋间最柔软的地方,发狠地顶了上去??
坚硬的尖角深深地穿透,几乎触到了脊梁,从指尖到脚底,如触电般的电流闪过。一瞬间连痛觉都消失了,他眼前一黑,仿佛灵魂都被猝然抽走……………
然而,下一秒,疼痛就如潮水般加倍涌来,将他整个扑灭。郑淮明连一声痛吟都无法发出,哽在喉头,身体猛地瘫软下去。
胸腔里忽然涌起一股灼热,他狼狈地抓住洗手台,抵着胸口吐了出来。
这一口带走了闷滞,疼痛似乎也趋于麻木。郑淮明眼前明明灭灭,只见白色的水池中,漩涡卷起一抹鲜红………………
似乎早有预感,他用力低喘了几下,捧起冷水冲掉脸上的汗,也冲净嘴角的血迹。
自从郑淮明进洗手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里面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无其他声音。
方宜等在门口,报复的快意略微冷静下来后,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愈发难安。她几次想抬手敲门,却又碍于情面,无法开口。
突然,卫生间的门从里打开,郑淮明抬步走了出来。
只见他脸色如纸一般惨白,发丝湿淋淋的,目光略有涣散,久久才聚焦在方宜脸上,却是笑了一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方宜微微皱眉,打量着郑淮明。一码归一码,她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能行吗?我叫周思衡来接你。
郑淮明转身朝外走去,步伐比上来时稳得多:
“没事,喝了点酒,吐了就好了。”
方宜眼见他确实有所好转,走出来这一路腰身挺直,也并未再抬手按着胃,半信半疑道:“那叫代驾吧,早点休息。”
“放心,我自己就是医生,会照顾好自己的......”郑淮明白着脸笑了一下。
再多说,倒显得她过分关心了,搞不好又要引起误会。
方宜点点头,在男人出门后,轻轻关上了大门,也将所有纠缠、矛盾挡在门外。
客厅空空如也,归于寂静,只余温暖净白的光,照亮空旷。方宜紧绷的情绪瞬间坍塌,她蜷缩在沙发上,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明明已经决定好离开他,离开所有痛苦和纠结,明明迎接的将会是明亮温暖的爱,可又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自那天以后,郑淮明消失得彻底,方宜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半个月后的正式审片会上。
院内审片会有不少领导出席,办得隆重,特意选在行政楼顶楼的大礼堂。
方宜一进会场,就看到第一排靠左侧的桌子上,立着粉红的名牌:郑淮明。
不知为何,久违地看见这个名字,她心跳竟快了一拍。
正式开始前,方宜和沈望忙于与各界领导、媒体打招呼,时间如流水般飞逝。可直到会场暗下来,宣传片正式开播,那个位置依旧空着,准备好的茶水也已经凉透。
或许是有紧急手术,这对医生来说是常有的事......
方宜在黑暗中找到座位,指尖微微交缠,将手中的讲稿都捏皱了,反复地折叠着。
“别紧张,李院长他们都已经给过审批意见了,只是走个形式。”沈望察觉到她的不安,温声安抚。
方宜点点头,努力平复这说不清的情绪:“嗯,一定没问题的。”
沈望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今天如果顺利的话,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在布兰卡订了位置。”
布兰卡是北川一家有名的景观西餐厅,位于市中心大厦的顶楼,非常私密、浪漫。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方宜当年见证了周思衡和金晓秋求婚,就是在这里。
听到这家餐厅,方宜内心不由得“咯噔”一声,预感沈望是想借着这次审片会,对她说些什么。
几乎未经思考,她脱口而出:“下次吧,今天我早就和晓秋约好了,要跟她一起吃饭。”
“好吧,那改天。”沈望略有失落,但也没有强求,试探道,“真可惜,这家餐厅很难订的。
方宜没有接话,安静地注视着放映的屏幕。沈望余光看着她,垂下眼帘,也没有再开口。
一个小时后,字幕滚动,灯光亮起,会场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由方宜作为主创代表上台发言。她今日挽起长发,穿了一件杏色的小西装,里面搭浅粉的修身礼服裙,气质卓然,隆重又不失优雅。
在台中央站定,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来。方宜虽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但电影节的颁奖台下大多是娱乐记者、同行,如今却是各路严肃的专家、教授,她不免有些紧张。
开口前,她照例微笑着环顾四周。
可就这不经意的一瞥,只见方才还空着的座位上,郑淮明已然落座。他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细边眼镜,身材高大挺拔,双手交叠搁在桌上,表情平静,坐在一众年迈的领导之中,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斯文、泰然自若。
对视的一秒,方宜目光一颤,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手心微微发热,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落落大方地完成了近五分钟的发言阐释。
台下一片掌声,方宜看到后排的边缘,沈望朝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
主持人上台,到了请各位专家、领导提建议的环节。最先开口的是年近耋耄的李院长,他赞许地点评了影片中的几个病患案例,并就其中小女孩苗月的后续情况请方宜说明。
这是方宜早就准备好的内容,她自信地进行了分享。
接下来是几位科室的专家,李院长已经奠定了评价基础,专家们也都连声称赞,最多对几个细节提出了修改建议。
“那么有请我们心外科的郑主任发言,他作为几位病患的主治医生,这次全程参与了科室的拍摄,想必他对于宣传片有着更深的了解。”
方宜避无可避,强装镇定地看向郑淮明。
全场上百人的大厅,一瞬间好像静了音,只余她遥遥与他相对的这一幕。
郑淮明抬起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他声音清朗,慢条斯理地阐释了几位患者与拍摄间的过程。他说得不多,解读专业真诚、井井有条,在这样的场合恰如其分,放下话筒就响起一阵掌声。
他只对方宜抛出了一个非常简单、好回答的问题,话里话外也充满了对宣传片的认可,但偏偏目光从未看她。
审片会非常顺利地结束,宜送完几位领导,脸都快笑僵了。
环视四周,左前方那个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可她还有一份审批的文件要他签字,刚散场不久,方宜拿起笔往外找去。
刚一出会场大门,凉风就迎面扑来。虽是春末,可单一层真丝礼裙还是太为单薄,方宜不禁打了个寒蝉。
下一秒,一件外套披在她肩头。
她回头,是沈望追了出来,他无奈笑道:“外面冷,你急匆匆干什么去?”
“谢谢,我这儿还有一份文件......“
方宜抬眼,人群忽然对上了郑淮明的视线。他就站在走廊一端,正和一位老教授讲话,表情温和有礼,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微冷的。
视线相触,郑淮明率先移开,说到什么有趣的地方,他温和地笑了,再没有转头看过来一眼。
方宜静静地站在下楼的必经之路上,直到他抬步走来,她迎上去:“郑医生。”
郑淮明闻声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他深邃的眼睛里实在是太过平静、客气,好似他们真的只是医院项目上的上下属关系。他这样的反应让方宜有些不适应,微怔了一下。
“这份文件请你签一下字。”方宜递上纸笔。
郑淮明接过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是一个非常常规的审批表格。他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沈望,抽出白大褂口袋里的签字笔,直接在落款处签下大名。
“以后审批文件可以拿给李栩。”郑淮明公事公办说,合上文件递给方宜。
本来院里这样的文件就不用亲自拿给他签,照例是每个月统一找时间处理。
方宜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郑淮明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方宜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这样的郑淮明之于她,好像又回到了她刚来二院的时候,又或者是他本来的模样,礼貌、温和,却疏离,不近人情。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不再打扰彼此的生活,像普通同事一样。可方宜心中却没由来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