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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冯保亮带领聂云台四人逛琉璃厂,中午时候,大家在望德楼品尝了鲁菜。
到了三点钟时候,大家回来小憩。
等到了将近六点钟时候,大家换上衣服,带上礼物乘车朝金公馆而来。
等来到金公馆,是六点一刻钟。
这时候,应该恰好是金铨从官衙回来。
冯保亮等人从轿车下来,看到大少爷金风举,二少爷金鹤荪,三少爷金鹏振,七少爷金燕西四人已经站在厅门迎接了。
金铨让四个儿子代表他出来迎接,真是是煞费苦心啊!
聂云台等人急忙赶了过去,冯保亮朝众人做了引荐。
金家四个儿子以晚辈迎接聂云台等人,聂云台等人更不敢怠慢,热情回礼。
一众人入了门厅,朝客厅而来。
金铨正坐在沙发上,他见大家过来,便含笑起身。
这让聂云台四人都不敢怠慢,疾步走了过去。
冯保亮加快脚步,朝金铨先是一礼,说了请安的话,这缓和了大家内心的紧张。
一侧身,冯保亮朝金铨介绍聂云台。
聂云台恭敬施礼,恭维金铨一番,送上了礼物。
这礼物必须符合眼下场景,按照眼下的礼节,基本都是用昂贵盒子装起来的,以示郑重。
冯保亮从聂云台手中接过礼物,打开盒子,取出朝金铨展现,同时介绍这礼物。
这是冯保亮作为引荐人的责任。
聂云台送的是一幅字,横幅,有盖章。
??光风霁月。
这是李中堂李鸿章的字。
光风霁月意思是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的景象,通常来形容人开阔的胸襟和心地。
金铨看了之后,非常高兴,让金凤举收了下来。
同时,免不了缅怀李中堂这一代名臣,也赞叹一番李相后人才德,高风亮节。
穆藕初送的是一尊珍贵的瓷器,乾隆年间珐琅彩瓷器。
价值大概在五千大洋左右。
张秋园也送的是瓷器,一尊漂亮青瓷,价值在三千大洋左右。
刘柏森送的是一幅画,郑板桥的竹子画,上面的名人印章极多,应该是真迹,这是他从吴门收藏大家庞元济手中高价获得。
庞元济,字莱臣,号虚斋,吴兴人,他后世被誉为全世界最富盛名的华夏书画收藏大家,民国第一收藏家。
其父庞云?为南浔镇巨富,被世人尊为“南浔四象”之一。
庞元济早年好字画碑帖,常临摹乾隆、嘉庆时名人字画,后从事字画买卖。
从一八九五年开始,他便与人合资先后在杭州开设大纶缫丝厂,收益颇丰。后来在姑苏地开设米行、酱园、酒坊、中药店、当铺、钱庄等大大小小的铺子,不计其数。
庞元济拥有大量产和房产,他既拥有财力,又精于鉴赏,收藏有铜器、瓷器、书画、玉器等文物,尤以书画最精,为眼下最盛名的收藏大家。
听了刘柏森介绍之后,金铨忍不住多瞧了这幅画,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庞元济的印章。
金铨笑道:“好!”
一转头,朝金风举笑道:“你就收下吧!”
金凤举答应一声,从冯保亮手中接了这幅画。
金铨含笑招呼大家入座,之后,有小怜,小兰两人献茶。
聂云台四人品尝了茶,赞叹一番。
金铨含笑摆手,朝坐在最近的聂云台笑道:“你们四人来意,我听保亮提了,说说看!你们华商纱厂联合会成立了吗?都有哪些纱厂?”
聂云台急忙拱手,“首相阁下,我们联合会从去年三月份开始,已经筹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发起者是宝通的刘柏森等人。去年三月十五日,在沪市商务总商会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出席的有恒昌纱厂,广勤纱厂,裕通纱厂,振
兴纱厂,鼎新纱厂,德大纱厂,恒丰纱厂,申新纱厂等,共三十五位纺纱界同仁。”
金铨点头,示意聂云台继续说下去。
聂云台再次拱手,“会议之后,我们派代表来京陈述意见,恳求政府在修订今年关税时候,拒绝日本提出的棉花出口免税,棉纱进口免税这等无理要求。这也是同仁们建立华商纱厂联合会的真正原因。”
“首相阁下,自从世界大战爆发之后,西洋无暇他顾,东洋纺织业趁机大肆倾销我国,根据沪市海关统计,从一九一三年的五千万两到眼下已经达到了九千万两,增加了将近一倍。市场占有率达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几乎垄
断了东北,华北等北方大城市洋布市场。”
“首相阁下,东洋人野心并不满足这一点,他们几乎想要垄断我国纱厂生意,这次他们提出的棉花出口免税,棉纱进口免税这一要求,就是挤垮我们民族资本纱厂,最终达到完全占有市场的目的。”
“首相阁下,如果让他们得逞,这......后果恐怕难料。”
金铨皱眉,“往昔条约规定,我记得日资英资想要入关,必须支付百分之二点五关税的,你说,这高达百分之二点五关税,缘何让东洋资本几乎占据了市场?”
聂云台苦笑拱手,“首相阁下有所不知,这些外商在租界口岸就销售了。而我们纱厂要用国外棉花,每担要缴纳关税六钱,每纺一包棉纱要比外商多承担两大洋零七钱成本,我们成本比外商都要高昂呢!”
金铨恍然大悟,摇头笑道:“还是你们这些商人为了挣钱,充当了东洋人的帮凶。政府就算有心整治,我看,最终恐怕也是投鼠忌器,不了了之了。”
一旁的穆藕初有些着急,他拱手道:“首相阁下,事关花纱贸易主权,与我千千万万同胞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关税不合理,如果听命于东洋人,这恐怕于国于民不利也。”
金铨皱眉,“眼下还没有开始谈呢!你们也太着急了!本月十五日,政府代表就去沪市与各国公使谈判修改关税事情。说实话,这原本是好事,不过,如何争取到利益,就有些难度了。十年一期的关税谈判事关重大,内阁需
要各方面考虑,东洋人不仅在纺织业上面提了免税要求,另外,在钢铁,煤炭行业,东洋人也要求免税。所以,这不是你们纱厂一家的事情,明白了吗?”
说完,金铨看向聂云台,穆藕初,刘柏森,张秋园四人。
聂云台四人对视一眼,都急忙朝金铨拱手,“是!”。
金铨含笑摆手,也站了起来,“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回去想想,多在京城走动一番.......总之,我是理解你们的主张的。风举替我送大家。”
金凤举答应下来,含笑做了个请的姿态。
聂云台四人急忙朝金铨拱手告退,一行人去了。
轿车出了金公馆。
聂云台低声询问身边的冯保亮,“亮子!明天能见到徐次长吗?”
冯保亮迟疑一下,说道:“应该可以。”
“徐次长喜欢什么?”聂云台询问。
冯保亮苦笑,“他什么都不缺,就缺兵饷。”
聂云台皱眉,“外界有些传言,津市今年新开张的金城银行,他是大股东啊!”
冯保亮摇头一笑,“那是私事,兵饷是公事!两者不可混淆。”
聂云台点了点头,“也对!”
回到纱厂。
聂云台四人上楼休息了。
冯保亮与茹二奶奶一行人朝南城奔去。
两辆轿车在夜幕下缓缓而行,穿过了南横大街,南下路过了亮子铺子。
冯保亮让车子停了下来,他打量着铺子。
这时候是夜里八点钟左右,亮子铺子已经打了烊。
而二楼,灯火通明,有一众女子嬉闹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冯保亮脸色阴沉下来,他看罢多时,缓缓摆手。
祥子小心翼翼的驱动轿车,朝路口奔去。
冯保亮转头,看向茹二奶奶,“宝妹他娘没找你要钱吧?”
茹二奶奶迟疑一下,露出了为难之色。
冯保亮脸色黑了下来,“给了她多少?”
茹二奶奶见冯保亮生气了,急忙摆手,“不多,也就是几百大洋了。”
“呵呵!她找三叔也借了几百大洋。她找保孝也要了一些钱,......还有我奶奶。呵呵!大家都以为她拿钱去探望我那老爹,现在看来,满嘴谎话。”冯保亮冷笑,满脸愠色。
茹二奶奶急忙劝言,“爷,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别生气了。”
冯保亮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罢了,回去之后再说。”
这时候,两辆轿车拐弯,入了白纸坊大街。
一路前行,越过关贝勒府邸门口,最终停在了隔壁门房。
这门房巍然耸立,比贝勒府楼门也仅仅是矮了一头。
上面门匾有两个大大的瑞府两个字。
“就是这里了!”茹二奶奶下了轿车,张望一圈,连连点头。
冯保亮让勇子上前去敲门。
只是......勇子刚走几步,就看到大门开了,四姑娘身穿黑服探出身体来,她看到外面情况,露出了高兴之色。
“兰儿!”
“秀儿!”
四姑娘和茹二奶奶两人激动喊了一声,两人立即跑了起来,拥抱在一起。
四姑娘满脸笑容可掬,她目光朝冯保亮望来,双眼有一股热切。
这女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冯保亮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了。
他压下帽子,也缓缓走了过来,朝四姑娘一拱手,并没有多言。
茹二奶奶正絮絮叨叨的说着抱歉的话,语气透露着一股自责。
以茹二奶奶的视角来看,她作为四格格的朋友和亲属,一直缺席四格格人生之中的大事,这让她很惭愧。
“兰儿!我们进去吧!”四姑娘含笑松开茹二奶奶,亲切道。
如今,还有茹二奶奶依旧像当初关心她,这让四姑娘心中十分复杂,内心极度愧疚。
茹二奶奶含笑点头,“好!我们正要看看你的住宅。对了,请了佣人了吗?”
“自然!”四姑娘一笑,挽着茹二奶奶胳膊往门房走去。
“刚才,我正要去隔壁美贝勒府找二姑,在院子内便听到骑车声音了。对了,兰儿,我听你身边丫鬟枣儿说你有喜了,真的吗?”
“哎哟!这枣儿真是嘴碎!”
“你怎么还瞒着我?兰儿,祝贺你。对了,什么时候与冯少爷结婚呢?”
“到月底吧!到时候,大家不忙了。”
“这样啊!我一定过去。”
“好!”
说话时候,两人入了门房,穿过影壁,入了院子。
灯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夜色下,一只白猫忽然从墙头窜上来,张望着众人,一脸警惕之色。
竹林浓郁,回廊古色古香,长廊上爬满了青藤,绿色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廊柱间挂着风铃,随风而动,发出悦耳的铃声,如同空谷传音,幽远而宁静。
院落亭台内,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亭台后面是一潭池水,枯败的荷叶,荷颈。
上面已经结了冰,洒落了荒草叶子。
前院,空荡荡的。
唯有厢房有灯光传来,一名老妈子听到声音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四姑娘之后,急忙过来施礼。
四姑娘含笑朝茹二奶奶介绍,“这是我姨介绍来的,她外甥女的婆婆,生活没了着落,让她来投奔我。”
“李妈!这是咱们府邸的二奶奶,你过来磕头。”
四姑娘吩咐。
李妈正要磕头,茹二奶奶急忙拦住了,“免了!免了!民国了,咱们都不许这种下跪磕头的礼了。”
李妈听了有些手足无措,四姑娘含笑摆手,继续带着茹二奶奶前行。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来到了中院。
中院灯光也亮着,正堂,东厢房,西厢房,灶房。
灶房有两个人影忙碌着,正在烧水。
两个老妈子听到外面声音,急忙出来给四姑娘施礼。
“兰儿,这是咱们府邸的老人,你还认识吗?”四格格含笑询问。
茹二奶奶仔细瞅了一番,笑道:“原来是后院的刘婶子和张婶子。
“给二奶奶请安!”
“给二奶奶请安!”这刘婶子和张婶子急忙躬身施礼,一脸敬意。
茹二奶奶一笑,下意识去掏口袋,准备赏钱。
可是,她掏了空。
身后的冯保亮朝勇子使了眼色,勇子急忙上前,从身前布包掏出一把大洋来,塞给了刘婶子。
之后,又掏了一把塞给了张婶子。
刘婶子,张婶子两人急忙下跪磕头,茹二奶奶拦也拦不住。
四姑娘含笑摆手,让刘婶子和张婶子退下,她挽着茹二奶奶胳膊入了正堂。
落座之后。
四姑娘朝茹二奶奶含笑道:“后院不用去了!是马厩和菜园子。这院子是一名国会议员的,去了南方参加革命党,我找到吴总监打点关系,买了下来,花了整整一千五百大洋呢!”
忽然,她转过头去,去看冯保亮。
“对了!冯少爷,你别躲着我,我问你,七少爷他还理不理我?”
正在打量周围摆设的冯保亮听了,嘴角一抽,他缓缓转过身来,故作无奈摇头,“四格格,你眼前这一切都是七少爷给的,他已经正式拒绝了你,也给了你补偿,你何必再纠缠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