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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了这件事情,段之缙先回了主院跟母亲和姨娘说明,提议道:“儿子看院中布局,望月堂在东,主院靠中间。西侧不仅有儿子的致知斋,还有翠微院、陶然居等院落,其中陶然居的面积也不小,母亲不如搬到陶然居去,不仅离儿子的居所更近,还能以主院为界限,连同月儿桥,咱们分隔而居。”
王虞转了转手上的数珠,觉得此法甚好。
这东侧西侧厨房什么的都齐全,当初自己住在主院也不过是为了斗一口气,自家买的房子,最好的院子自然要叫自己来住,凭什么给了旁人?现在想来却是没有必要。
能两不相干最好,住在主院靠中间,那些畜生进进出出还要从正门走,戳自己的眼眶子,还不如往西边的陶然居住。
施姨娘也不会有意见,去哪儿她都要跟着主母,因而去哪儿也无所谓,现在第一要紧的事情是用鸡蛋滚一滚儿子红肿的脸,老爷下手也忒狠,皮涨得要破。
段之缙说完了段成平的事儿也没有别的事儿要说,便告退想要回致知斋,顺手把刚才滚了脸的鸡蛋填到嘴中,用旁边的茶水送下去。
哪有这样的?家里又不缺那个鸡蛋,王虞嗔他不干净,可段之缙在山东挨了那一遭,便是米粒子掉到地上也要捡起来吃。
回了致知斋,沈白?瞧见他的脸也心疼,叫人拿了常备下的跌打损伤药,清清凉凉的一层,给段之缙敷上,脸也就不那么火辣辣地疼了。
头一天上课,又知段之缙晚上还要和他父亲打擂台,秦先生便没布置功课,叫学生歇一歇,因而今天上床极早,段之缙也是好长时间没睡个囫囵觉,一沾枕头便开始丧失知觉。
但沈白?心里有事儿,总归睡不着,犹豫了好久戳醒段之缙,想要说却还有难以启齿。
段之缙打一个哈欠开了口:“你咋了?”
沈白?捏着被子角搓揉,可怜兮兮道:“我还能跟你一块上课吗?”
段之缙自然应许,不过自己学的是科举应试,学诗或者是论都不深,时文也是不做官用不上的东西,跟着自己学未免舍本求末了,提议道:“我自然是愿意的,有一个同窗一起上课还有意思,只是我是为了应试,有一些东西学不精,不如为你另请一个先生深入学一学?”
沈白?摇摇头:“你走了后,母亲待我挺好,知道我认字读书还特意给我请了先生教导。只是他们见我是女子,总要讲一些和学问无关的事情,换了好些也是那样,不肯为我深入地讲。”
啊......和学问无关的女女戒是吧,那的确恶心人,还不如跟着秦先生呢。
段之缙回道:“明日我问问先生,只要先生答应,咱们俩就一起上课。”语罢,他又想起来原作里婆媳之间的关系,问道:“你......你现在见母亲是什么心情?若是还难受就当她不存在,有事儿都叫我去做。”
他不想叫谁做圣人,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原谅了施暴者,可自己也不能撺掇着她报复回去,这两个人能全当看不见对方最好。
沈白?叹一声气:“圣人都说要以直报怨,我不可能原谅她。但她是母亲,之前又不断为我请先生,我也不可能如何......便这样吧,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能过下去就行。”
段之缙颔首,一会儿没了动静也就睡了。
第二天就是正经上课的日子了,秦先生提了一本《艺文类聚》来,相当于一部大辞典,吩咐段之缙每日读,积累典故和词汇。
段之缙接过,将沈白的事情说了,秦先生寻思着叫他媳妇来做“监工”,料想这个小子还要些脸,定能更加用功,因而今日便叫沈白?来上课,仍是坐在屏风之后,严男女大防。
今日上课的任务有三,一是叫段之缙开始实战写诗,二还是写时文,把格式要求全往脑子里刻,三则要写论。
段之缙一听要实战,脑子就开始嗡嗡响,秦先生还安慰他,“你怕什么?之前咱们对对子不都挺好吗?你就把写诗当成对对子。我也不给你出新题,仍是那一年的“冯妇攘臂下车,你给我写一首五言六韵诗。”
五言六韵一共十二小句,段之缙的狼毫笔在砚台里一圈一圈地滚,生生憋出来十二个小句。
前四小句说描述场景,说冯妇之勇猛,在虎啸当前之际下车搏虎,其后四小句讲冯妇虽然改行为善士,但仍有一腔豪情热血,最后四小句先讲冯妇这是除凶安民,然后一转到现在太平盛世,豪杰辈出,大家一起建设美丽大雍。
起承转合颂圣诗。
段之缙还在暗暗得意,秦先生把他写的诗令小丫头传给沈白?,叫他媳妇先评论一番,“你觉得缙儿写得如何?可千万别顾及他是你丈夫就昧着良心夸。”
屏风后边的呼吸一室,然后轻声开了口:“学生觉得,赋得‘冯妇攘臂下车‘不该得‘勇‘字。因而二爷这首诗……………”
“对!跑题了!”秦先生烟斗咣咣砸在段之缙的桌子上,“为师跟你说的什么?小八股,小八股,按照朱子教训来,你读《孟子》的时候谁给你夸冯妇之勇了?”
段之缙“啊”了一声,怨不得之前先生说试帖诗要“有题无情”。
按照人最朴素的情感,冯妇自然值得颂扬,但朱熹是从理学的角度分析的这个事情,冯妇的行为在先贤们看来是“不知止”,笑他没有自制力,不能真正改掉原来的流氓习气。
秦先生见段之缙的神情便知这孩子知晓错在何处,但却不叫他改,想要羞一羞他,叫沈白?先作一首诗,也是以“冯妇攘臂下车”为题。
沈白?回忆一番朱子的解释,提笔写道:“《赋得冯妇攘臂下车得“理”字》”。
前两联写冯妇鲁莽冒进,下车搏虎不改旧日习气,中二联说制服猛虎自然有他的办法,不应该蛮力相搏,最后两联推崇礼乐教化,说“圣代敷文教,蛮风尽荆杞”的句子,颂本朝为礼乐之邦。
秦先生接过一看,先赞一句“善”,递给段之缙叫他自己比一比,然后问沈白?:“你以前该是学过很长时间的诗吧。”
屏风后传出答话声:“是,以前在外祖家,和堂兄弟姐妹一块上课的。”
秦先生和杨家人共事过一小段日子,也听说过他们家的名声,从来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屁话,教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只可惜教导孩子是一码事,自己为官又是另一码事喽………………
不过给缙儿娶这样一个媳妇倒是甚好,自己不在还能教一教他作诗,因而便吩咐段之缙跟他媳妇学习,能写到沈白的水平便大差不差了,起码考试没有问题。
先生又领着他们练了一会儿写诗,就开始讲授时文,在段之缙写作的时候给沈白?和冯胜开小灶,讲一讲经史子集的内容,左右他们两个也不用考科举。
每天下课的时间都没什么定数,全看太阳什么时候落,日落就下课,秦先生看着段之缙一口气吐出来,笑道:“你先别觉得万事大吉了,写诗不仅要勤练习,还得和人交流探讨,中秋节那一日文人雅士会聚集在‘壶中日月园举办诗会,我叫人带着你去玩一玩。”
段之缙心里烦得很,他作诗做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去什么诗会?推脱了两句,秦先生却不是和他商量的,神情莫名地捏一捏他的肩膀,“去吧,那天端王来,好好表现,说不得你父亲的事情就能解决了。”
段之缙心脏突得一跳,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晃眼就到了中秋节,一大早厨房就送来了蟹黄汤包,蟹子活着的时候直接埋入冰里,快马加鞭地送到京城里供贵人享用,喝一口里边的汤,眉毛都要鲜掉了,但蟹子性寒,吃多了泻肚,段之缙吃了两个就住嘴,开始吃就着腌姜喝粥。
刚用完了饭,段之缙挂上沈白?为他准备的桂花香囊,拿上诗会的请帖乘马车去广和居酒楼的“山水一程阁”等候,先生说会有人来领他。
果然没等多长时间,包间的门就被轻轻敲动,外边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传进来:“是段之缙段兄弟在里边吗?”
王章连忙起身开门,段之缙和外边的人对视,相互行了一个礼,外边那男子笑道:“我姓邹,名“文‘,字‘含章‘,是秦先生托我来领你去中秋诗会。”
昨日先生已经跟他说好了这些事情,他不仅知道眼前之人字“含章”,还知道他现于端王府中担任笔帖式,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和一笔好字被欣赏,日后先主持《大典》的编纂,后做礼部尚书。
段之缙回道:“含章兄弟家中长辈尚未取字,您叫我名字即可。”
邹含章一笑:“我长你许多,叫你一声段弟如何?”
段之缙应下,两人一起入“壶中日月”园。
壶中日月园是已经致仕的帝师丁元敏的私人园林,端王内城有一个栖春园不够,还用府内幕僚的名义买了丁元敏的院子,专为游玩用,平日里还经常开诗会,招待一切有缘人,顺便捞一些不知名的贤才。
今日还是用那名幕僚的名义举办了诗会,他隔得远远地看,自然有人将读书人们做的诗词抄录送来。
此时段之缙已经和众读书人一块坐到了曲水流觞亭中,大家相互介绍完毕,已经兴致勃勃准备玩乐了。
这园林的主人焦常青站起来制定规则:“往年玩的都有诗无酒,到底没意思,今日我们玩有诗又有酒的,曲水流觞!我这小酒放在小船里,停在谁那里谁就作诗,做不出来就一饮而尽,如何?”
大家都应是,邹文点点手里的扇子:“那作诗的规则呢?我们是命题还是限韵?是联句还是接龙?”
焦常青和他相熟,故作刁难状,摇摇脑袋回道:“今年玩得难一些,分咏格如何?”
大家大笑称好,段之缙简直想缩在角落里。
还好好表现呢,没丢脸丢到端王那里就已经是万幸了。
分咏格要求上下句分别咏一个不相干的事物,两句对仗,诗中不能出现被咏之事物,连同义词也不行,还要将两个东西勾连起来,浑然一体,但是不拘是不是原创。
一人抽两张小字条,写下两个事物或人物,揉成小球扔进早就准备好的罐子中摇匀,那小酒圆也乘着小舟一路流下,先停在一个薄脸书生面前。
大家催着他赶紧抽,他也笑着从罐子里摸出来两个纸团,展开一看,“酒杯”、“抹布”两词,脸上便带了难色。
焦常青拍拍桌子,叫计时沙漏的沙流得更快,催道:“刘兄,快一些,沙子漏完了就赶紧喝酒。”
“别急,我有了!“
“快快说来!”
“醉里乾坤天地宽,灰头垢面不堪言。”
邹文立刻起哄:“这两句有个啥关系?喝酒喝酒!”
薄脸书生认输,仰头一杯桂花酒饮下,将空荡荡的酒圆展示给大家看,扬声说道:“诸位,喝酒可得按我这个标准来,喝干净!”
题字没有被做出合格的联句,是不会换新题的。
新的小酒圆又乘上小船,万众瞩目下停在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前,焦常青当即拍手叫好:“孟先生可是作诗的高手,大家快掏干净了耳朵!”然后猛拍桌子,叫沙漏漏得更快。
孟先生轻蔑一笑:“老焦,你小瞧我?”然后看着众人:“诸君,听我这一句‘只为拂尘接贵客,微能容水醉妙人‘!”
这才是分咏格,“酒杯”和“抹布”这两个词就算过了。
这杯酒接着往下流,正好停在最后一个人面前,那人抽出来两个字条:“岳飞”、“豆腐”,然后放弃挣扎直接把酒喝干净。
酒圆从头开始飘,这一次停在了焦常青面前,这下大家高兴了,一齐猛拍桌子,沙漏以两倍的速度疯狂下落,在最后一粒沙掉下里的时候,焦常青怨道:“你们啊......千古冤狱莫须有,一身清白东坡知‘。“
以莫须有之罪暗示岳飞,又用苏东坡吃豆腐的事情说其清清白白,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如果一直看大家玩,那还真是挺有意思,段之缙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花生乐呵呵地看,也真是他运气好,酒杯怎么也不到他这里。
玩了好长时间,基本上所有人都玩了,只剩下包括段之缙在内的三个幸运儿逃过一劫,大家腹内饥饿难忍,焦常青喝得两个眼珠子赤红,也不愿意再玩,干脆道:“作五言绝句,以‘花‘为主题,写得最好的那一个不喝,其他人喝三杯!”
其余二人即兴而作,“花开一瞬香,落尽亦无伤。莫叹春光短,来年更盛妆。”一首很有些旷达的味道。
段之缙平时作诗都磨磨唧唧,现在叫他即兴作诗如何能成?汗都要冒出来了,一眼扫到石凳旁连成一小片的苔藓,一首诗窜入了脑海。
他也管不得什么了,提笔写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写完之后尴尬一咳,扫两眼周围人的反应。
邹文和焦常青盛赞:“文辞简单,娓娓道来,于平凡处见奇崛,可见你的志向。”然后看另两位一眼,“快快饮酒!”
那两人相视一笑,连饮三杯,段之缙浑身不自在,暗暗腹诽:“能不好吗,袁枚写的诗,今天叫我偷来用了,晚上得给他烧点纸过去,算是侵害他著作权的赔偿。”
他这边心里打算,楼上的端王纪禅已经拿到了那首诗,在眼前端详了许久,哼笑一声:“真是有几分才气,叫他上来和本王一块儿说说话。”
段之缙正准备和邹文一块儿去吃饭,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和邹文耳语了几句,邹文瞪大眼睛,惊道:“真的?”他回首好生打量了一顿段之缙,也不知道他哪儿出奇些,怎么就叫端王看在眼里。
不过这样也对得起秦先生了。
他朝段之缙招招手:“快跟着来吧,你今天遇上贵人了。”
段之缙心脏嗵嗵跳起来,几乎同手同脚地跟在邹文身后,他的腹部不知为何有些疼痛,肠子像是绞在了一起。
是因为你上一世死于端王之手吗?段之缙问这副身体,也得不到答案,疼痛一点点消失了。
山路十八弯比不上端王心里的弯弯绕绕多,连小楼都建成九曲回肠的样子,邹文带着他兜兜转转,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屋子,他如何能分辨出开哪一扇门?
最后两人停在一扇平平无奇的小门前,邹文轻轻扣动:“王爷,下官带着段之缙来了。”
门被一下子拉开,露出一个圆圆胖胖的笑脸,看起来年纪很大,可因为肥胖,脸上一丝皱都没有。
邹文打一声招呼:“吕公公,我把王爷要找的人带来了。”
吕太清让步叫他们进来,还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段之缙。
两个人垂首低眉给端王请安,谁也不敢抬头看,只听见上边一个沉静的男声响起:“邹文到本王身边来,段之缙抬头给本王看看。”
段之缙抬起头,仍是敛着眼睛,一点点余光看清楚了端王。
今年该三十来岁了,端的一副龙章风姿的好相貌,眼角往下掉,仿佛悲天悯人,可段之缙心里清楚得很,纪禅最善做“兄弟祭天,法力无边”的事情。
纪禅看了看段之缙的相貌,带到王府里做笔帖式也不嫌碍眼,又是秦行的学生,日后也方便用他和秦行套近乎,于是叫他起来问话。
“你是第一等的读书人,在山东的那些事情本王也知道了,很该好好封赏。不过本王还想要问问,你为何敢在那个时候提出火葬呢?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爷谬赞,草民以为第一等的读书是为明理,最下等的读书就是为了做官。若草民舍本逐末,不能在山东挺身而出,那草民也不能叫读书人,应该叫应试人。至于名声一事,本来就应该由身后之人评说。”
纪禅失笑:“你算是骂尽天下读书人了。”他说着,手指在茶杯沿上画圈,很不经意地问:“你说名声一事,本来就应当留给身后之人评说,你以为身后之人会如何评说呢?“
“自然是有错论错,有功论功。功又可以掩过,过也可以掩功。其中的道理,不过在于“爱民”两字,如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弑兄弟,可他有贞观之治,百姓安居乐业,他的评价并不因此降低。始皇帝一统天下,结束了混战,难道无功吗?二世而亡,是输在‘爱民‘二字。”
段之缙规规矩矩地站着,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想想无甚可怕的,自己了解纪禅,正如纪禅了解自己一般,他心里向外翻涌的野心,他对皇位苦苦的求索,和二哥誉王在朝堂上打得你死我活,最后联合九门提督兵变成事。他腥风血雨的一生,段之缙都很清楚。
弑父杀兄,他一样也没少干。
“你倒是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不过我听着你说话,好像也不把弑兄弟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放在眼里。”
段之缙心里骂骂咧咧,嘴上恭恭敬敬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草民不敢违背。但是圣人也说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天地君亲师‘,和百姓比起来,君都轻了,何况是‘亲,又何况是兄弟呢?”
谁能不知道,你活宰了你二哥的心都有。
纪禅终于问完了,他把手里转悠了好长时间的茶水放在一边。
问了这么多,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见解,现在看来真不错,难得不是假道学,这样的话,倒也不亏早上特意和父皇请旨将他父亲外调,又说想叫他来王府。
其实说完自己就有些后悔,便是为了秦行也没有这么急的,没想到秦行处理刑部的事情有一套,教学生也有一套。
纪禅叫吕太清给段之缙搬个小杌子往自己身边坐,显得十分可亲,亲自在一个干净茶碗里倒了杯水,递给段之缙,“瞧着你年纪挺小的,今年多大了?”
段之缙答道:“草民四月份年满十九。”
“四月十九岁,你是何时出生的?”
段之缙回答了出生的日子。
纪禅沉吟一会儿,慢慢推算出了段之缙的八字,然后怜爱地瞟一眼他:“不看时柱,你与你父亲父子相克都挺严重......”
这精神病吧!上来算人家八字?!
段之缙没再说话,纪禅安慰他:“不过不要紧,本王向皇上请旨,叫你父亲外放去玉平做个知府,正好把杨度调到京里。你来我王府中做个笔帖式,叫邹文带着你。”
去端王府做笔帖式,这真是一条捷径了,可知道未来之事的段之缙却是一千万个不愿意,一则没有功名在官场里低人一等,二则现在时局不好,五皇子齐王还要狠狠刺这个四哥一刀呢,逆书案从端王府扯出去了不少写文书的笔帖式,连几个和端王感情甚好的人都被诛杀,大部分刚进王府的笔帖
式都因此受刑。
而此案就在崇德十七年年底,自己绝不能在此时进端王府。
想到此处,段之缙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王爷厚恩,草民没齿难忘,只是草民还是想走科举正途。再者山东治疫本来就是草民分内之事,不敢奢求朝廷的封赏。”
纪禅脸上的笑容一僵,他从没有料到自己还会被拒绝,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已经十分不愿意了,一句话不说,就任段之缙跪着。
段之缙见他不说话便知这个心眼小的要恼,掐了一下大腿,眼泪涌出来:“草民愿将这个恩典给草民的母亲,请朝廷赐嫡母一个诰命!”
纪禅不置可否,只挥手叫段之缙退下,实则是没答应。
本来的事儿,只有尊上挑选卑下的,哪有做臣子的挑三拣四,还想把功劳换成母亲的诰命。
看着这个小孩儿退出去的样子,纪禅叫邹文近身,叮嘱道:“你去劝劝他,进了王府一帆风顺,何必去考那个科举?”
邹文还有些犹豫:“王爷,段之缙都不愿意了,何必强叫他进王府?”
纪禅一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会拒绝本王,本来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本王才跟父皇说把他爹弄走,给他行方便,又说府上缺了一个笔帖式,叫他来顶。本王倒是不愿意难为他,又不缺这个笔帖式,只是再去和父皇说不要了,父皇怎么看本王?”
邹文这才明白,急忙出门追上了段之缙,从他背后拍了一巴掌。
“你真是糊涂了,如何不答应了王爷,从此平步青云,何必再去吃苦受罪呢?我们王爷听说你从去岁开始,忙得时候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段之缙心下冷笑,你们倒是查得清楚,袁先生都要看半天的八字,端王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父子相克了,活神仙啊?
可他却恭敬地回道:“不是弟不识抬举,您跟在王爷身边想必也知道我们家的家事,能为母亲挣得诰命也能叫她腰杆儿硬些。
邹文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段之缙眼泪也煽情地流,谁也说不服谁,最后邹文苦笑一声:“你真以为自己能选啊......我就是过来给你通通气,等着你父亲到任了,王爷卖给你的好也算是完成了,你就等着来王府跟我做同僚吧。”
好家伙,强买强卖,端王你竟然是这样的端王!
段之缙看邹文也不是全然走狗的样子,做出一副十分可怜的表情:“含章哥,真不是我不识抬举,你说哪一个读书的不想高中进士,做正途出身的官?我去了王府倒是轻松了,可我这辈子的理想就完了!还有我两个娘,都想看我金榜题名时风风光光的样子,你叫我怎么愿意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
段之缙看这个法子不行,开始耍赖:“求你了含章兄,你带着我来的,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邹文叫他恶心的够呛,连忙反驳:“可不是我带你来的,是你秦先生托我带你来的,若不是先生接济我读书,我不会管你的。
段之缙大喜:“那太好了,你就当为了秦先生,给我想个招出来。”
邹文翻一个白眼:“你准备什么时候丧父?”
“啊?”
邹文冷哼:“你要是死了爹,谁也不能叫你去王府!”他说完,一甩袖子走了,留段之缙在原地呆愣,心渐渐沉下去,他明白邹文的意思,去王府的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一直等着回到了段家,段之缙还是一副愁样。
第二天秦先生带着火气来的,一开始邹文来说的时候,秦行还高兴着呢,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犟,端王府都不去。
因此上来就要教训段之缙,手举起又放下,最后气地哀叹一声:“你怎么就不识好歹?你以为高中之后在翰林院里呆着会比在端王府强吗?笔帖式的官职是小,文书的活计,但是端王府的笔帖式只要一外放就能从知府开始做,你去问问那些正途出身的人,能有几个从知府开始做的?又要做几年的
县令才能熬上知府?!“
段之缙磕一个头跪下,他是真不能把逆书案的事儿告诉先生,只求道:“俱是学生的错,若是晚两年我一定去,可现在真不行。求先生给我想想办法!”
秦行能有什么办法?摇摇头。
段之缙心急如焚,邹文那句“你准备什么时候丧父”又冒了出来,一股令他本人都胆寒的恶意从心底涌出。
逆书案是绝不能碰的,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夹棍一上,没做也能说出来三张供词。
算了,“生父祭天,法力无边”,本来就是仇人。
可这个事情应该如何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