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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荒唐的情/事结束在男人的一阵酣畅又肆意的笑声中。
辛宜第二日醒来时,入目的是墨绿的帐顶,温馨的小屋,听见身边平稳绵长气息,险些以为此处是她和安郎一同生活了数年的永安的山间小宅。
横亘腰际的手臂蓦地收紧,辛宜下意识得也想去揽上他,手腕的无力坠痛酸疼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与她同床共枕之人,早已不是安郎!
转过脸来侧眸看向那厌恶之人,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漆黑黏?又危险的视线。
“你在想谁?”
“今日不是要起早?”辛宜蹙眉推了推他的手臂,不想理会他,错开了话题。
毋庸置疑,季桓的洞察力十分敏锐,与他对视,她的所思所想几乎被他不留余力的窥视到底。
可笑的是,过去在清河和邺城,他这般敏锐的人却从来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思。
她捧上的一颗真心,被人践踏得七零八碎,丝毫不剩。
他猜到了几分又如何?当着他的面,她不可能说她想安郎,想阿澈,以及,想叫他去死。
“......在想如何治好你的病。”
“如何?”
“还未想好。”
男人点漆般的黑眸盯了她一瞬,似笑非笑,抬手揽过她的腰,唇角扯出一起弧度。
“那便继续想,纵然夫人再如何想,事情未成之前,也甭想!”
用过饭后,男人与她相对而坐,炙热的目光一刻不落得盯着她,似乎要灼透她的衣裳。
“看什么?”
“今日你如实告知我,当年在禄苍庵,季泠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听他提起季冷,辛宜忍不住找眉,眼底结出一层淡淡的愁绪与说不清的复杂。
也是,当年若非那把涧素,她又怎会突然回去。也正是为了寻那把琴,她才被胡人抓住,吊挂在城墙上整整三日......
季泠当年寻她,同她说了那么多事,无非是为了缓和与季恒的姐弟关系,以及让她理解季恒的所作所为。
“你要我见的人是她?”
季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当年冀州陷入战乱,她逃到了此处。”
见她皱眉,季桓补充道:
“过去她夫家出身吴郡陆氏。”
“当年,她不顾我反对,执意要嫁吴郡陆氏。那陆家所有人本该是要死的。其家主陆谐与我季氏向来不睦,曾在朝堂之上指使门生故吏弹劾我季氏。”
“陆氏为何会弹劾季氏?”辛宜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复而不紧不慢道。
五年前季桓在冀州的所做所为,至今都叫她骇然。
也叫她知晓了,季氏是多么没有底线,多么自私自利。从他父季选抛妻弃子,再到他季桓那不计代价的一石二鸟.....
弹劾季氏,都算轻得了。
“自然涉及季陆二族的的利益纷争。天下那么多纷争困扰,无非也就为了利益罢了。”
“是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真正靠的住的人,只有永久靠得住的利益。”
“你将人看得太过势利,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往来。”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聚起一汪泪光,叹惋地问他:
“难道你就没有做过,不求利益,只问本心的事吗?”
季桓顿了片刻,似乎真若有所思。
“不求利益,只问本心?愚钝蠢笨之人才会这般行事。”
他?和的面容旋即覆上一层薄霜,“我学管冀州数年。大权在握,若不想死,就绝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妇人之仁。”
“本心?在利益面前又算的上什么?只求本心,恐怕本官早死上千遍万遍,尸骨无存。”
“季泠是季氏嫡枝血脉,常年谄媚于季选与孙氏身旁,做小伏低,卑躬屈膝。她亦知晓不少季氏的要事。”
“陆琛娶她,也并非仅仅娶她这般简单。她既看不清,便该由本官这个家主出面摆平。”
旋即,男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不想她竟做出婚前苟合,私相授受的丑事来,还敢弃季氏不顾而与陆琛那竖子私奔!”
“陆琛总该是要死的......后来,本官亲手,一箭射杀了他。”
他呷了一口茶,眸色平静,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季冷也不是他阿姊,陆琛也不是他姐夫。
倒是辛宜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夫,那季冷岂不是要恨他入骨?
心跳猛地快了几分,辛宜回忆着过去在禄苍庵见过的女人,虽略显疲态,但眉眼间的凌厉与清冷却与季桓别无二致。
“那......季泠她后来又如何了?”她似乎找到一丝共鸣,一丝季桓会手下留情的证据。
“本官倒不会杀她,只是她自该有自己的去处。”
辛宜陡然惊醒,原来过去在天梧山那处的禄苍庵,是季桓亲手设下的囚笼,亲手困住了他的亲阿姊!
摁着桌角的手猛地用力,辛宜顿时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发颤。
“她……………她是你亲阿妹啊………………”
“你此番做,你......她岂不是要恨死你?”
“一个早已入土的外人,与一位高权重的至亲,她分得清孰重孰轻。”他面色平静,依旧不见一份涟漪。
季桓察觉她的愤慨,上下打量了她,危险地审视着她。
“丈夫没了还可再有,本官的信任与耐心,却是有限的。”
听出他话里的敲打,辛宜垂着眸没吭声,只内心仍萦绕着绝望与悲恸。
他向来就是这幅德行,她不该对季桓抱有一丁点的期望,一丁点都不该有。
听他说了这么多,禄苍庵、季泠、陆琛、季桓、涧素……………这些纷纷乱乱在辛宜脑海中交织缠绕着。
她依旧记得禄苍庵那晚,季冷看起来闲适雅致,从容淡定,倒真像是在佛庵久住的修行之人。
季泠还对她说,季桓过去的种种不易,还将涧素送她,托她缓和与季桓之间的关系。
那时候的季泠,似乎就真像一个,被阿弟不分青红皂白地误解,被拘在庵堂委屈又无奈的寡居妇人。
不该如此!
辛宜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的隐忍与愠怒。
被人杀夫软禁,就算那人是自己亲弟弟,她都不该这般平静,甚至还盼着对方好。
至少她辛宜,做不到!
“当年我在禄苍庵,见过她一面。”辛宜在心底苦笑着,语速有些慢。
“她在山外栽了一大片白山茶......”
“山茶开得很旺盛,我见她悠然闲适,似乎并未见幽怨悲恸之色。”
“她......还与我说了你过去的事......”
果然,辛宜说出这句话时,显而易见男人的脸色沉了几分。
“她叫我理解你的难处。”
“她还将………………涧素琴交给了我,叫我送还与你。”
辛宜盯着季桓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泪意在眼底翻涌,心下渐渐沉重。
“她托我与你道声不是,当年她并非有意摔了你的涧素。事后她将琴修好,一直珍藏之,仍如当初一样。”
季桓的眸光顿时复杂了几分,紧紧盯着辛宜,似在分辨她是否说谎。
旋即,他面色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
“不一样,她该知覆水难收。”
“季泠愚钝,连阿母的琴都是真是假都分不清,她那处的涧素琴不过是张赝品罢了,真正的涧素,又岂能拿到季选和孙氏面前,碍了我阿母的眼。”
“也枉费你忙活一场,竟还返回邺城去寻那张赝品。”
听他话里话外尽是讽刺,一时间辛宜只觉得窒息难奈,唇瓣抿得发白,忍着泪意幽怨得看着他。
从当初季冷与她说的话来看,季泠这个阿姊,也曾是极其爱护他这个阿弟的。
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得将那些待他好的人推得一远再远,真做到了他季桓所说的覆水难收。
他当真,病得不轻,疯魔偏执,可恨又可悲。
有那么一瞬,辛宜忽地觉得他很可怜。
她微抬下颌,仰面将泪意压了回去,问出了方才困扰她心底的疑惑。
“季泠她,是你们季家人,为何如今会在这吴郡?难道,你撤离邺城前,也未带上她?”
辛宜发现,她说出这句话时,肩膀颤颤巍巍,神情有些恍惚无措。
“想必她提早记起了过往,这才趁乱逃离了禄苍庵。”男人未看她,反而神情淡漠,笃定道。
“她失忆了?”倒是辛宜猛地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后来她磕伤了头,便不记得过往与陆琛有关的那段记忆。”他说罢,不悦的目光落在辛宜身上,冷然道:
“是以,你的那些把戏,在本官面前,形同儿戏。”
“从始至终,本官都不曾信你真的失忆。”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继续道:
“当初大夫就曾说过,世间得忘症的人少之又少,本官身边早已出现一个,你觉得,本官还会相信会出现第二个?”
他的手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定定地看着他,反复打量着她粉润的唇瓣。
“辛宜,你的聪明,果然都是用在歪门邪道上。”
“今后既在跟本官身边,便趁早将你那些弯弯绕绕收回去。不然,再次惹怒了本官......惩戒你的,便不是上回的那些波澜不惊。”
辛宜抿着唇瓣,尽力挣脱他的桎梏,侧过脸去,冷声道:
“大人慎言,我定会治好你的梦魇。也望你届时莫要忘记约定,信守承诺,放民妇与夫女一条生路。”
待说出这句话,男人平静俊逸的面容果然冷若冰霜。蓦地他仿佛找到什么趣味一般,又再度擒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扯唇讽笑道:
“放心,本官既发了毒誓,又岂会......辜负夫人?”
“但,夫人既要本官信守承诺,那自然也得叫本官尽兴。”
旋即冷了声线,阴鸷的眸子盯着她,厉声道,“笑!”
辛宜将泪意压了回去,下颌在他强有力的桎梏下绷紧抬起,却又不得不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
这般皮笑肉不笑,季桓觉得甚是刺眼,顿时意兴阑珊,猛地放开了她。
“记住你的本分。”
“......是,大人。”
季桓又与她说了一些季泠的事。
季泠当初逃离禄苍安,直接一路南下,来到吴郡寻她的夫君,即使她明明知晓陆琛已死。
从季桓的话语里,她知晓季冷的神智明显有几分不正常。但也只是在陆琛那件事上而已。
季桓以钦差之名来吴郡查办,约摸吴郡背后的震泽决堤,湖中投毒一事背后少不得陆家的手笔。
从一开始,陆氏与季氏便势如水火,即使陆氏后来没落,但其盘踞吴郡已久,势力错综复杂,当年的门生故吏亦是数不胜数。
当下,坏就坏在,季泠是个变故。保不齐陆氏会拿季泠来要挟他。
“原来,你还在意你阿姊的死活。”辛宜心下复杂,目光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季泠出逃冀州整整五年,季桓都不曾派人找过她。怎地如今可能坏他的事,他这才上心,开始顾及他阿姊的安危了。
原来他对谁都是一样的,纵然是他一母同胞的亲阿姊,他照样不曾过问,不曾在意。
“本官所做得一切,皆是看在阿母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她还能活到现在?季泠合该庆幸,她是本官的骨肉至亲!”
“你……………”辛宜错愕不已,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回想起过往,顿觉万分惊恐。
“传闻你父亲去世不过半载,你继.....孙夫人还有那个不到六岁的幼妹也相继病逝,这些,都是,你做得?”
短短一瞬,她忽觉天昏地暗。就算孙夫人有错,但那个六岁的孩子,他的亲妹妹,他怎么能狠得下心对一个孩子动手!
“他们本就该死!”季桓被她质问,剑眉终是不悦的皱起,眸中举满戾气,阴厉道:
“季选该死,孙氏该死,那个孽种,原本也就该死。他们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本官,过去本官和阿母所遭遇的种种。”
“你可知?本官和阿母在泥沼中垂死挣扎,在暴乱的流民中生不如死之时,季选正与新娶的夫人洞房花烛!”
他眼角猩红,眸中戾气翻腾,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恨恨道。
“季选还是本官所谓的阿父,碍于本官的名声,他活着的时候本官是动不得他,动不得孙氏和那孽种。可季选死了!既然孙氏和季汐惯爱装出一副夫唱妇随,父慈子孝的嘴脸,那本官送他们一家三口上路,岂不最好?”
“辛宜,你既知晓本官的过去,就该明白,本官只不过替本官和阿母报仇雪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今你却在本官面前质问本官。辛宜,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未经人苦,莫劝人善,纵是季泠,都不敢质问本官,指责本官。你又有何资格指责本官,你又凭什么指责本官?”
“倘若你辛宜经历了本官和阿母所历经的一切,你又如何能站在这,若无其事的私自评判本官的对错?你还没有资格!”
“......”辛宜被他的一通斥责惊得目瞪口呆,过去那些的伤痛一阵又一阵的揪着她的心,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
察觉她将站不住,男人旋即抬手摁住她的肩,迫使她重新站稳。
辛宜抬眸,发现他面色不善,眼底阴鸷戾气分毫不减,似乎下一刻就要掀起滔天巨浪。
眼圈泛红,鼻尖的酸意如同潮水泛滥,泪珠一滴滴迅速滚轮,她憎恶地想挣脱他落在她肩上的手,却又挣不脱。这些时日被他求禁的苦痛悲恸在这一刻汇聚达到了顶峰。
男人似乎被她这举动惹得不耐,凤眸危险的迷起,睨着着他唇角擒着冷笑,“哭什么?又不是你??”
瞬间心口猛地一阵痛,他登时顿住,急忙闭上眼眸又迅速睁开,视线对上下方那一明亮的含着泪意的黑眸,那种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得感觉愈发明显。
肩颈上的桎梏松懈,辛宜用力挣开了他的桎梏,瞪着他的目光倔强又厌恶,一连往后退了五六步。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季桓从她眸底看出她的排斥与厌恶。冥冥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笼罩,分明只隔了几步,此刻他却感觉如同与她隔了千山万水,甚至隔着生离死别。
他又魔怔了。
辛宜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呢。
“一脸哭相,晦气至极!今日,你且安分守己待在此处,旁得事,一概留到明日。
余光瞥着她,季桓眉心紧锁,骤然的心悸险些令他面容失去平静。
她满脸泪痕,泛红的眼圈肿着,面上又平添几分苍白。心中又是一阵抽痛,男人面容微,甚至连表面的宁静都维持不住。
思及此,袖中的长指紧攥成拳,他为何又会在此时心悸?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于心头,令男人愈发烦躁。
尤其是看到那双含泪又隐忍的倔强黑眸,心中的暴虐喧嚣的愈发强烈,此刻莫明想将她狠狠揉进怀里,融进骨血里,叫她充满他的东西,叫她??
旋即,男人猛然惊醒,漆黑的眸里浮出不可思议。
辛宜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