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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在文恺出去的时候,阮希就醒了。
因为发烧,他有点耳鸣,脑子里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楚帐篷外的人在说什么。
他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着身体,在床上趴着缓了口气,又拿过床头摆放的蜂蜜水,一口气喝下去了一大半。
过了一会儿,阮希还是觉得反胃不舒服,站起来,去临时搭建的卫生间里开始呕吐……
他想吐,又不太吐得出东西,撑在水管边漱了个口,只好回床上躺着。
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脸很烫,脖颈很烫,身上也很烫……
阮希开始觉得口渴。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陆征河。
阮希想起holy城那个和风吹送的夜晚,想起衣服裤子扔了一地的房间,只有一盏不算亮的小夜灯照耀出光芒。
他还想起nether城,那个湿润的、仿佛开满红玫瑰的简陋洞『穴』。
阮希动了动喉结,扬起头颅,『露』出那段脆弱又珍贵的脖颈,那里是被人惦记的地方。
他像被回忆折磨了似的,难耐出声。
嗯,还有——
来自配偶的,湿热的吻。
天生适合接吻的舌尖湿.滑.黏.腻,像蛇钻入他的神经。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更热了。
阮希双眼朦胧,泪腺被刺激了似的,眼泪堆积在眼角,随时准备着释放、再降落。
因为发烧,鼻息太热,缓缓地从鼻腔内推出去,就像陆征河的手伸过来了,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很烫,烫得理智的弦绷断了。
他的手胡『乱』地抓住衣袖,像在抓浮木,挣扎着想要上岸。
阮希没劲地扯了几下,呼吸愈发急促,终于忍不住,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了不清醒的举动。
以至于,他都没听见帐篷外有嘈杂的人声。
过了一会儿,他张张嘴,叫出了他的alpha的名字——
三个字,陆征河。
一个弹舌音,一个平静的一声,最后是听得人嘴角上扬的二声。
陆征河怔怔地站在帐篷外。
他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身上一身的泥浆和血『液』,这两种流动的物体从他军.装的裤管下落,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
“停。”
他伸出手臂往后一挡,制止住拎着医『药』箱一路追过来的军.医,压低嗓音,道:“后退,等我十分钟。”
“是。”军医别无他法,只得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阮希大脑一片空白。
他才放空了自己,短暂的几秒时间内根本还缓不过神。
突然,他眼前一片黑暗,是眼睛被一只手捂住了。
陆征河蹲下来,靠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身上的污渍弄脏阮希的衣服。
然后,他俯身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阮希的额头。
“你……”
你回来了?
阮希还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也没吭声,只是张开手臂,强硬地环住陆征河的脖颈,把人压得更低一点。
在陆征河靠近的一瞬间,他就辨认出来了,因为对方身上有独特的玫瑰香。
“我回来了。”陆征河低声道。
说完,他嫌自己脏,忍住了没去亲阮希的嘴,倒是万分温柔地用下巴靠近阮希的侧脸,只是蹭了蹭。新冒出来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掉,扎得阮希轻轻躲了一下。
阮希有点想哭。
但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变身小哭包,不就是老公走了几天吗……
“我都听见了,”陆征河耳语,“你刚刚在叫我名字。”
阮希突然感觉自己的体温又上升了:“……”
“好了,没关系。想什么时候叫都可以。”
捉住阮希的手,陆征河往手背印上一吻,一点儿都不嫌弃有什么味道,“你发烧了,需要休息。我回来看看你,然后要去找厉深。”
阮希来了点精神,愕然:“他怎么了?”
“雨下得太大,我们遇到了山体垮塌。本来是我和博洋进去找东西,厉深在外面守,结果我感觉雨越下越大,山不对劲,就和博洋就近从另一个洞口出去。”
阮希问:“厉深呢?”
叹了一口气,陆征河迟疑着说:“我想,他进洞来找我们了。”
阮希突然就想到才见第一面时,厉深就对陆征河展现出了遮掩不住的忠诚。在军.队里,上级命令对于厉深来说高于一切。
“你是找什么东西?”他问。
“我需要的东西,”陆征河捻开他一缕遮住眉眼的发,“别担心。”
“那你们怎么过来的,开车?”
“嗯。山体垮塌,我和博洋从另一边逃生。博洋为了救我,挡了山石,现在还在昏『迷』。然后我背着博洋,拦了一辆路边的车,运气很好。我承诺,会给他们充足的食物,所以没办法,就把人带回来了。”
“载你们的人呢?”
“刚刚去拿物资了。都是逃命的人们,需要一些充足的食物作为储备。”
“你快去吧,”阮希伸直手臂,轻轻推他,“去找厉深。”
这时,帐篷外又有人冲到门帘外,急得跺脚:“报告少,少主,文恺军医自己一个人去追先遣队了!”
“他自己去了?”陆征河站起身,手指还被阮希用手勾着。
“对!”小战士很着急,“就开了辆车,直接去了……”
文恺先走了,怎么办?
陆征河不可能扔阮希一个人在这里的。
“再追一个队过去,抽二十个人。”
说完,陆征河拿起还没化的冰块,往阮希额间放,“把厉深和文恺都给我带回来。”
“是!”
小战士回答完之后,立刻跑远了。
陆征河一回来,阮希清醒多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因为现在自己这个状态,陆征河是不可能撇下自己一个人的。文恺已经带着人去了,陆征河需要留下来看着自己和博洋。
“起来喝点粥吧,”陆征河说,“我让炊事连给你弄。”
透过门帘,阮希已经看见了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来的军.医。
他推了推陆征河的手,催促:“你先包扎。”
又是一道伤口,渗着血,看得阮希心揪似的疼。
陆征河的全身上下,从认识开始就没完好过,一会儿这里伤,一会儿那里伤,才长好的新肉又能马上被利器划开。
这次还不止伤口,还有被什么砸过之后留下的淤青,皮肉迅速地肿胀起来,食指按上去,像按一个小馒头。
“那我先去处理一下,”陆征河点头,三步一回头,“你困了就睡,醒了我随时在。”
“嗯。”阮希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感觉温度降下来了一点儿,『露』出一双眼睛去偷偷瞄他。
原定的出发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就等文恺带着厉深回来。
陆征河没有走远。
他在门口支棱了一张小凳子,扎紧武.装带,背着.枪直接坐下了。
眼前夜『色』,仍然是黑茫茫一片。
“少主,”军医傻了,“我们不去医务连吗?”
陆征河蹙起眉『毛』,目光直视前方。
他感觉伤口疼得发烫,应该是有点发炎了,不敢看,只是说:“就地包扎。”
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陆征河还是老样子,把滤嘴捻在手指里,狠吸了一口,像在忍痛。
抽烟这个『毛』病,他得改了,以前经常是一个人单独行动,抽点烟没什么,现在经常把阮希带在身边,老闻到烟味就不好了。
时间来到下半夜。
陆征河以前很少出现在正面战场,更擅长于在先锋队里面打头阵,被保护得也比较好,受伤的次数并不多,和军.医接触的次数也就不多。军医少有给他包扎,这头一回弄这么大的伤口,包得有点紧张,一不小心就给陆征河包了个“粽子手臂”。
见陆征河准备回到帐篷里面,军医小快步地跟着追上去问:“还行吗少主?会不会行动不便?”
“没事。”陆征河摇头。
军医这话对他说倒没什么,听得床上的阮希很满意,不方便好啊,不方便就不会出去『乱』窜了,现在窜回来还带伤。
休息了那么久,阮希感觉身上也没之前那么烫了。
他掀起被子,朝下巴那儿拽了拽,把下巴搭在被子上,整个人塌陷进床里了似的,钻进云朵。军.医退下了,陆征河朝床边走,边走边说:“精神点了?”
“嗯。”阮希勉强睁开眼睛。
陆征河看他那病后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顺着床沿坐下来,说:“你这姓真好啊,和你一样。软绵绵的一团。”
说起阮希的名字,堪称一波三折。
最开始“希”本来是“稀有”的“稀”,当妈的不同意,说这个字单看不是什么好寓意,再加上姓,又稀又软的,小孩以后特别好欺负怎么办?
当爹的又给改成“晨曦”的“曦”,当妈的还是不同意,说太难写了,干脆就希望的希吧。
后来,家里给算命,说还是用“稀”好,表示这是个宝贝。
结果阮希上幼儿园,天天自己写作业本,嫌麻烦,直接把禾字旁省略,从此变成了充满希望的小宝宝。
陆征河听他讲,笑得不行,说你还挺会改名字,不然叫“软稀”,的确像个受气包。
阮希眉头一压,眼眸亮晶晶地瞪住陆征河,说我现在也是个受气包!
想了想,陆征河对自己名字的由来没有印象,只记得父亲解释过的“征服”。
“你的名字是这样的……”
阮希道,“小时候你刚被捡去福利院,本来是叫’陆一’,一帆风顺的一。后来等你大了一点,来了个神秘人,说你得改名,要起一个跨越山川河海的名字。福利院的老师给了你一个’征’字,又觉得征山、征海,都太大太大,不希望你那样,只求你平安,所以取’河水奔流不息’的意思,给你起了个河。”
认真听讲的人第一次听到来历,感到新奇,接话道:“所以我叫陆征河?”
“对。”阮希说。
沉默了几秒,陆征河勾起唇角,噙着笑,把他斜落至眼角的碎发捋开,“你记得好清楚。”
“你的事,”阮希顿了顿,“我当然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