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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日后,他们走走停停,终于驾驶着车辆驶出dawn主城区。
为了避开卫家的追杀、追踪,文恺一咬牙,选择了一条不是主路的道路。
让那些以下犯上的人去茫茫车流中寻找我们吧!文恺查看地图的时候,难得来了火,又自责又愤怒。这一路因为自己的疏忽,的确出现了许多不该有的问题,风险明明都可以规避。
厉深说你早干嘛去了?
然后文恺用一个裹了芝士的鸡蛋饼堵住他的嘴。
那么接下来,去往下一城的道路开始曲折难走了,这即将考验两辆军车的性能。
不过幸运的是,前方的天空渐渐开始明亮,白昼里颇有一番重新交上电费的架势。
天亮,世间万物脱离暗夜,一切变得明朗而可爱起来。
打开皮卡车天窗,厉深嗅了嗅车内漂浮的一股不细闻就无法察觉的信息素气息,挑衅地看了文恺一眼,揶揄道:“你的味道闻起来好腻。还是我的味道比较好闻。”
“……”
信息素羞辱?
文恺气得脸红脖子粗,凶神恶煞道:“滚下我的车。”
“更浓了。”厉深逗他。
仰头看天,令人心生阴郁的绛紫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鱼鳞状云。
造型奇特的云朵之下,是不容易翻越的山路、飞泄下数十米的涧水、绵延的青黛色山峰。
他们一路越过主城区曾经繁华的美食城,路过大型ll,双眼打量着这座看不清的城市、看已经被遗弃的曾经的生活区域。
还好,dawn城的居民大多逃得比较快,危机意识强,在这次沉没中应该不会有太多死伤。不过前方的公路应该会堵了,毕竟一路上逃亡群众的数量只增不减,所有人都朝着一个地方去,只是看各自是否有活下来的本事。
陆征河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但步子还是不稳。
偶尔因为嘴上放肆,他挨阮希几脚踹,还笑容满面地求饶,这让阮希不得不怀疑四年后的陆征河是不是真的换了个人,怎么性情都变了不少。
他们在路上捡到一只被其他车辆撞死的野兔。
阮希拎着野兔的耳朵站在路边,没觉得饿,想找个地方埋了,算清理路障,不然被其他车辆再撞一次也不太好。
结果厉深兴高采烈地飞奔下车,抓过兔子一头栽进草丛里,说今天开荤,给大家弄一道拥有北国风味的菜肴。
阮希点点头,用水冲掉手上的血,又小跑回车上,慢悠悠地踩下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陆征河看他刚刚抓兔子的样,问他:“不害怕?”
阮希懒得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将腿搭在能够帮助伤口恢复的位置。
半晌,他才想起要回答陆征河的提问,“我在上学的年纪就进过猎场。只是骑马让我很不适应,所以没有参与过狩猎。”
噢,就是因为骑马摔了好几次,屁股疼得要死,有次摔得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负责陪他训练的手下认为“有碍观瞻”,影响阮家颜面,还在大白天把雨伞打开,遮住地上的阮希,并且不停地催促他:您快站起来呀!
一想到这些堪称荒谬的事情,阮希又好气又好笑。但现在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再去回忆它们。
陆征河没接话,心想zenith城的大家应该会很喜欢阮希。他自由、坦率,勇敢又聪明。
阮希用手撑着膝盖,“你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陆征河已经对奔跑和战斗感到迫不及待,“我能保证伤口不会裂开。”
他说这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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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希正粗暴地抬起他的腿,将腿放在车内的中控台扶手箱边,再动作轻柔地将即将需要换药的纱布解开。
顿时,伤口一阵凉意,痒痒的。它敞露在了空气里。
“……我认为,”
阮希沉默片刻,眉头微微拧起,“你不能保证。”
伤口的确是好了不少,但完完全全还没有到可以行动自如的地步。如果乱动乱折腾,肯定还会重新开裂。
前方的城市更加多灾多难,没有人能掌控不确定的因素,一定要差不多恢复了再可以继续前行。
他们需要规避开一切能避免的风险,决不能让心急和愚蠢为他们陪葬。
他已经失去陆征河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阮希原以为陆征河会反抗,会说一些男人惯说的、逞强的话。
这是顶级alpha自信心强盛的天性。但万幸的是他没有。
“你说了算。”陆征河如此回应。
“什么?”
“我受伤了,我也见证过你的实力。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
陆征河只是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虽然是受伤斗败的雄狮,却意气风发。
他扭过头去看天,再回头,面部坚毅的轮廓被才崭露头角的日光笼罩着,在暗处印出令人艳羡的影子。
就这样挺好的,阮希想。
老老实实待着,不说一些气死人的话,不要和别人打来打去,陆征河你当个雕像好了!
如果想打架的话,和我可以。
想到这里,阮希轻轻磨了磨牙。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干什么?”
“想拉你起来去路边再打一架,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阮希抿抿嘴唇,回忆那晚过于激烈、毫无章法的肉搏,越发越觉得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和野兽争夺地盘没什么区别。
陆征河想也没想,笑着说:“哦,那我肯定还是会输的。”
白了他一眼,阮希说:“说得像你是故意输给我的一样。”
陆征河:“……”
那不然呢?
·
阮希和陆征河在车内休息了几个小时。
再醒来后,天色比之前相对暗了一点。看来快要天黑了。
说到做到,厉深弄了味道鲜美的烤兔,一只分成四份,给每个人都过了过嘴瘾。
阮希许久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开心得直舔嘴唇,有点儿怀念阮氏庄园里那碗他没有吃到的牛肉面。
相对来说,陆征河很惨,因为他不能下车。
他就只能坐在越野车上,敞开车门,眼巴巴地看他的配偶与他的属下聊天,聊得双眼弯弯,仿佛在说能让全陆地一起爆笑的糗事。这种糗事他一般不感兴趣。
可是当下,陆征河不得不怀疑厉深会不会散播什么关于自己的一些毫无真实性的搞笑谣言。
阮希为什么和自己说话就没这么笑过?
陆征河非常不爽。
“哎,你们说,那城里虽然说天上有朝霞,但这明明就更像是落日时分的景色,为什么还要叫黎明之城?”厉深问。
文恺吃得斯文,手里的烤兔还剩下不少。
想了想,他大声回答:“大概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取个和晨间有关的名字,显得更有希望吧?”
“文恺说得对。”阮希顾不上说话,也没功夫思考这些,只想认认真真吃东西。
可惜厉深不放弃与未来大嫂聊天的机会,“阮希,你知道吗?这里还有个传闻,说看到极光会是很好的兆头。”
“极光?”阮希只在课本上见过这个词语。
“是啊!今年立秋的时候,我出任务来到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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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厉深说着,突然想起来他的“好兆头”意思是再回去之后就得到了卫家宣布和阮家联姻的“大喜事”。
不过,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说,不然他的脑袋会被陆征河用空勤灶上的菜刀砍下来。
“真的?”
阮希的好奇心从来都如蜂蜜罐那般满满当当,“然后什么?”
“然后我中了彩票!”厉深硬着头皮道。
“……”
钱有什么好的?
阮希想了想,确实可能这对厉深这种游历在外的人来说是好兆头。
吃完烤兔,欣赏完天空,轻松愉悦的氛围正浓,厉深朝阮希说起了想要向他学习刀法的事情。
“他没告诉你?”厉深极少喊陆征河的名字,怕一开口说错,干脆用“他”指代。
“什么?”阮希茫然。
“我其实见你第一面就想问了,你刀法怎么这么厉害?要是放到我们那里,也是名列前茅的优秀。可惜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你的传说……”厉深盯着阮希那把小雁翎刀的刀柄,偷看个不停。
阮希了然,“在这世上的传闻里,我就是个花瓶,对吧?”
原来本人居然知道。
厉深忽然觉得和大嫂聊天很辛苦,“也不是……”
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厉深那一把“幽灵弩”的威力,但是阮希根据那冷兵器凌厉的线条,能看出来它有多么具有杀伤力。
人对于力量和狩猎的渴望是无比崇拜的。
阮希下意识地舔舔嘴唇,问道:“你的箭那么厉害,还需要学刀吗?”
“需要。我近身肉搏比较菜,一个少……”厉深咬住舌尖,暗骂自己嘴笨,迅速改口,“一个陆征河,对,陆征河,能在近身搏斗的时候干掉两个我。”
力量悬殊这么大?
阮希说:“你们不都是alpha吗?”
“是啊,但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有后天努力弥补不了的差距。比如天赋和体质。”厉深的语气神神秘秘,“悄悄告诉你,他可是我见过最强的alpha。”
“在你们那里?”阮希见厉深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了,趁胜追击。
“没错。”
“他最强?那他的军衔是不是比你们都高?”
“啊,这个嘛……”
厉深意识到陆征河从一开始就强调过的“我们现在是级别平等的战友”,只能挠挠头,有点儿不忍心,“也不见得!我们其实都一样。”
意识到编造身份的无法无天,厉深还给添了点儿什么来圆,“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常规训练之外,我们还会组织一些比较凶残的比武活动,比如射击、比如自由搏斗,从而选出一支队伍里非常具有个人战斗力的alpha。他总是胜出的那位战士。”
阮希嘀咕:“战士?他可告诉我他是长官。”
啊?
怎么口供没对上?
“呃,差不多吧!我们保卫队管理比较松散,是长官也是战士。”少主怎么不按商量好的套路出牌!怎么自己就暴露身份!
厉深的内心在咆哮。
“看出来比较松散了。”
阮希套了半天话,也没套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问了。
厉深:“……”
完了,让人误认为我们军队管理松散了,这要让少主知道,我会不会被揍啊?
没再继续这个无法聊下去的虚假话题,阮希侧过身去。然后他抬手,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小雁翎刀抽出来。
刀背在不算敞亮的天光下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宛如镀上数层薄薄的黄金。与此同时,加上在不远处围观聊天的陆征河,三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着。
鲜少有人见过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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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练刀。
“刀没什么厉害的,”阮希不知道怎么教厉深,深感困惑,教学的动作显得略微蠢笨,“就……”
厉深看他这懵圈的样子,笑了,“就瞎比划?”
阮希总觉得自己出招的速度、姿势,都像是天生就会,根本不需要太多思考,毕竟从小就天天都在学习。
他想了想,抬头,神情严谨,双眼却因为落日的最后一束光而变得柔和。
他说:“首先,你要有一个你非常想保护的人。想象那个人站在你的身后。”
就像陆征河,在我的身后。
-
第二十三章
陆征河发誓,这是他经历过最难熬的两个小时。
整整两个小时,六十分钟,他眼看着传说中珍贵易碎的阮希出招、拆招,仅仅用一把不足手臂长的刀就将他精心培养多年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
厉深使的也是一把刀,不过那把刀不厉害,是车上随时放着防身用的军刀。但是很明显,厉深的落后不止是输在武器上面。
一手握小雁翎刀,阮希似乎就不再是那个阮希,而是战场上的一名战士,有被钢铁与血共同淬炼过的意志。
陆征河欣赏强者,对阮希也一样。
他虽然骄傲、喜欢决策,但作为领袖,他十分善于发现他人的长处。这一次,他愈发觉得经历过上次战斗之后的阮希,身上多了些不一样的气质。
那种气质是耐人寻味的、吸引人的。
几次战局下来,厉深也没看清楚阮希怎么出招的,只觉得他动作太快,不拖泥带水,完全把自己当成稻草人靶子一样攻击,却又总能收稳力道,在每次即将击中要害时停下来。
最后一局,厉深的刀勉勉强强抵挡住了阮希的劈砍。
居高临下,阮希双手紧握刀柄,手腕用力。接着,他放低重心,不动声色地将全部力气凌驾于小雁翎刀之上。
“不……不行了,”厉深力气是朝上使的,根本抵不住阮希的往下用力,“刀尖离我太近了……”
“用你的武器把刀推开。”阮希道。
“不行……”厉深的视线汇聚到了刀尖。
他眼神紧盯着大气不敢喘的厉深,面无表情道:“很好。有去想象身后有人吗?”
“想了!”
厉深这才感觉到阮希的冰凉。那是属于战斗的。
阮希手上再一用力,而厉深半跪在地上,又被压下一寸,闷哼了一声。
他突然勾起唇角,笑得像吃到糖的小孩子,好奇道:“你想的谁?”
“是……”厉深抵抗的手腕微微发着抖,“是我们的城市。”
“不错。”
不愧是要保护城市的人啊,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居民与土地。
想完,阮希收回手上力道,单臂抬起刀柄,锋利的刀刃在空中翻飞出弧度。
他在眨眼之间将刀收入刀鞘内,朗声道:“你赢了。如果我再往下劈砍,你的刀尖会伤到我。”
“呼——”
厉深这才松懈下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屁股刚刚着地,他接收到了不远处越野车上陆征河投来的眼神。
他迅速擦擦裤子上的灰,挣扎着爬起来,哪怕腿已经没什么力气。说实话,如果再小看阮希一点,自己大意,刚刚差点儿就交代在这里了。
还好没受伤,不然文恺这个幸灾乐祸的人,回去一定会把他输给少主配偶的消息传遍全军,可能还会添油加醋地说自己险些被砍成摆盘漂亮的三文鱼刺身。
哦,而且对方还是个oga。
还有,北部联盟军队的男儿怎么能因为战败而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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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再次拿起刀,苦练好几个月,再找阮希来一场不要命的对决。不过不要命的意思是,大嫂可以杀他,他不能杀大嫂。
“阮希!”
厉深叫住他撤去的脚步,“等我再练一段时间。下次再来试试?”
“可以!希望到时候你能换一把和我一样有分量的长刀。”阮希爽快地答应下来。
一旁的文恺放下单倍望远镜,结束观测天象的工作。
试探过厉深的底子,阮希开始默默观察文恺。
医学、天象学、单兵突击、军车驾驶……他似乎什么都会。
“天黑了,差不多都休息吧。下次地面裂变暂时还没有预兆,我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住一晚。不过明天我叫大家的时候,就都要起来,”文恺说着,看了一眼落魄的厉深,“不能有起床气哦。”
厉深咬牙道:“只有懦夫才会有!”
“也许吧,”文恺耸耸肩,习惯性地朝阮希鞠躬,又对着陆征河所在的方向鞠躬,“您也晚安。”
陆征河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晚安!”
收起刀鞘,阮希小跑回了越野车边。
“阮希,别动。”陆征河忽然叫住他,“站过来一点。”
阮希还没来得及爬上车。
说实在的,他还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又要和陆征河单独在车内待一整夜了,而且陆征河还是完全清醒的状态。眼下,陆征河正靠在车门边,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蛋主意。
“怎么了?”
“我看到了极光,从你眼里。”
话音刚落,阮希惊讶地看见原本黑漆漆的天空逐渐有了些别的色彩。
那些青绿色的河流淌在了夜幕中,线条是生动的、荡漾的。河流流进漫山遍野,惊起一片片雪白的蝴蝶。
夜空被照耀出深不见底的墨绿,它如同窗帘,被风吹到他们头上,与陆征河的作战服融为一体。
“厉深说看见极光会有好兆头!”阮希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你不许个愿?”
“许!”
他说完,低下头,闭着眼,乖巧地靠在陆征河身边,看不出是表面还是发自内心。
阮希毫无防备地低头,脖颈后面的腺体又暴露在陆征河眼下,好像是比之前更加鼓出了。
“完了?”陆征河看他抬起头。
“嗯!”
“这么短?许什么了,希望不和卫家的人结婚吗?”
阮希听他问的语气吊儿郎当,生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陆征河伸手想捏他鼻子:“问问都不行。”
“啪”一声,阮希拍开他妄图作乱的爪子,“就不行。”
陆征河忍笑,“小气。”
“这么好的时候,不能牵扯不开心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陆征河还能和他拌起嘴,阮希懒得跟他计较,“我许的是……”话说一半,他止住话头,看向陆征河的眼神里有种可爱的狡黠,“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的愿望是希望你早日康复。
但阮希没说。
陆征河看他一脸捡到金条的表情,乐道:“你还说我迷信?”
“真漂亮啊,”阮希不想理他,并且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这一路虽然累,虽然危险,但也是看了不少好风景。”
“北边还有更多好风景,等着我带你去看。”
陆征河说着,极光带来的银色、绿色光晕在他的鼻梁处洒下一层层光辉,整个人更生出一种干净的神秘感。
阮希搓搓手,眼神发亮,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欣赏了一会儿天空的变化,他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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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北边有极光吗?”
想了想,陆征河想起联盟里一些女兵常常聚在一起探讨的内容,回忆道:“有,除了黎明之城以外,北边有一座城市也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不过黎明之城的极光非常罕见,我们北边的那座城市倒是天天都有。”
面对这一景象,阮希也不得不赞叹道:“好像是阳光出现在了晚上。”
“我想,极光是将阳光储存起来,再将光芒释放在晚上。”陆征河在想一些尽量客观的解释。
阮希努力回忆着自己听到的一些坊间传说,“在南方,dawn城的人们认为,这是狐狸在山林里奔跑,奔跑到了山坡上。冬天,山坡上堆满了没有融化的白雪,狐狸的尾巴将白雪扬起来,扫到了空中。”
“我们北边倒没有这么说过,”陆征河笑起来,惊异于南方的浪漫,“我们认为它更像是逝者的生灵。那些生灵在奔向天空,即将去往下一个世界,这是他们留下的血迹。有时候冬季的夜晚风声太大,还会听见奇怪的响声……”
说着,他的音量也降下来。
阮希清楚地听见耳畔不断有风在吹着,像正围绕着他们的灵魂。那些声音或小或大,宝石掉落在了雪白的骨碟上。
陆征河悄悄补充:“我们相信这是逝者踏雪而行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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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过后的晨间非常晴朗。
进地震之城的山路十分难走,阮希不敢有半点马虎,命令陆征河暂时关掉耳麦。
因为陆征河怕他开车犯困、无趣,他们已经在耳麦扩音里听了半小时,听厉深和文恺讨论仙境之城的醉生梦死酒,讨论圣洁之城的白蕾丝袜带。
阮希不得不好奇,是不是alpha之间就只能聊这些无聊的话题?
“什么白蕾丝袜带?”他还是没忍住该死的好奇心。
陆征河侧过脸看他。
两个笨蛋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
半晌,陆征河悻悻地说:“你不知道?我以为这很出名。”
“只是在北部联盟出名吧,听说zenith城盛产好色之徒。”阮希吐槽。
有吗?
没想到陆征河十分大方地回答:“我承认。”
阮希:“……”
哼!
明明就是我编的,怎么还认可了啊!
“嗯,就是……”陆征河觉得阮希这样的家庭,一定对这方面管制比较严格,阮希大概根本不懂这些,正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措辞去表达,“圣洁之城的oga,不论男女,都流行在腿上穿戴一种纯白蕾丝的袜带象征纯洁无暇。”
阮希挑眉,反问:“很好看?”
“我不知道。”
陆征河没有撒谎,他确实疲于军中事务,很少去在意这些风月□□,更没有前往过圣洁之城找什么穿白蕾丝袜带的oga,“我没兴趣,也就没看过。”
阮希踩油门的力度加重,强忍着呛人的冲动,“你最好是吧!”
说完,阮希将方向盘打死,让越野车稳稳地驶过盘旋的公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前方,没工夫去看陆征河正在副驾驶位上做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能明明确确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陆征河正在打量他。
那目光应该是炙热的,从小腹一直滑到大腿,恰好就是那个该死的白蕾丝袜带的区域,阮希猜得到他大概在想什么,又不确定,耳朵已经红成一片,又空不出手去遮住被作战服包裹得紧实的腿。
算了,让他看吧。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反正四年前也摸过好多次。
陆征河的喉结似乎还动了动,是吞咽的动作。
完蛋!
耳朵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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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arthquake,陆地自南向北起的第五座城市。
比起之前的四座城市的各有所不同,earthquake城显得更有自己本土的独特建筑风貌,自然景观多为高山苔原。
这里又称为“地震之城”,其原因是因为常年突发、不间断的地震而起。至于地震的原理是什么,老师也没有教过。
阮希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城市。
这座城市盛产一种矿石叫做“璧琉璃”,当地人惯于称其为“星彩石”,它是一种介于蓝与紫之间的颜色,象征天空,极其尊贵、罕见,也只产于此地。
当地人把它研制成粉末,兑上水,制成群青色的颜料,用以装饰房屋上的窗棂。
眼前,这些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楼房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寥寥几层,都建得歪斜、扭曲,并且都建造在一次次的地震废墟之上。
楼房的窗户都带着那抹群青色,楼顶插着透明的城旗。
风吹过,城旗纷纷飘舞,如同魔法在告慰亡灵。
阮希小时候见过母亲使用星彩石制成的饰品,它宛如被剜下的夜空,装饰在母亲的腰带上。偶尔有时候,母亲也用这种矿石做成的粉末蘸水描眉。
他对这个颜色记忆犹新。
但不得不说,这些建筑的确令人对未知的强大力量心生敬畏。
他不敢将车速放慢,害怕那摇摇欲坠的楼房经不起微风浮动,稍不注意便轰然倒塌下来。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他们的旗帜为什么是透明的?”
“因为地震随时可能把他们团灭,透明的旗帜是方便其他迁徙而来的流浪家族重建。”
“这么大方……”
“传言说这座城市的地底下有个洞,一有风吹进去,地面就会震动。风越大,地震得越厉害。”
“听着不太靠谱。”阮希表态。
“是的。”
语毕,陆征河笑起来,“好了,我们得快一点赶路。你喜欢那个群青色的晶彩石吗?有机会我去给你找一些带上,它非常珍贵,我怕预言的末日来临后,它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世界上了。”
阮希冷声道:“我们不是在玩寻宝游戏。”
陆征河像对紫蓝色有什么执念,吃了白眼也不放弃提议,“它碾成粉末后很美,适合给漂亮的人描眉。”
“我不化妆。”阮希警告道。
“好吧。”
陆征河偷看一眼他因为佯装愤怒而蹙起的眉。
居然被嫌幼稚了。
在陆征河的印象中,书上讲过,男人只给爱的人描眉。而晶彩石最能表现出爱人在心上的尊贵。
而且像阮希这种人,他值得使用全陆地最昂贵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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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车上载着心爱的人,阮希开车开得十分认真,不敢打半点马虎。虽然如此,但他还是被earthquake的城市风貌所震撼。
这里的每一栋楼房都像平地拔起的巨人石柱,上面有大、中、小各不相等的岩石镶嵌其中,石块之间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黏着物。
它们看起来固若金汤,不知道小雁翎刀能不能插进其中?
阮希在乱七八糟地想。
他想起幼时和伙伴一起用海边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小石柱,他们可从来没想象过那会是供人居住的楼房。
和dawn城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不少居民没有逃走。他们悠闲地坐在各自自家的阳台上,似乎在享受难得的好晴天。
从前面几座城市逃亡而来的车辆也多,纷纷停在城市的空地处。
人们驻足仰望,像也被这样诡妙的场景震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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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希没有停车,而是通过耳麦与文恺保持着电联,让文恺指引方向。他害怕走到陌生城市没有路的地方去。
眼下,完好的公路走到尽头,前面没有路了。
阮希不想耽误时间,没有再多犹豫。他跳下车,厉深他们也停下来。
他踩着脚下的碎石,离开安全的道路。他看见前方还有指示路标,但没有了能够让车辆前进的平坦公路。
看得出来,这一段通往雪山之巅的城际公路并不是没有修过去,而是在某一次剧烈地震当中损毁了。
“怎么办?”厉深也跟着下车,回头看文恺,“前面没路了。”
“怎么办,怎么办,”文恺重复厉深的话,低下头,金色的脑袋里面飞速运转着解决办法,念念有词道,“我们负责架舟桥铺道路的队伍又不在……”
厉深一拍额头,不知道文恺现在为什么在考虑架舟桥。
愿神也保佑北部联盟。
怎么摊上个这么木讷的临时指战官!不过文恺作为医生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
厉深无语,强调道:“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得自己解决!”
文恺弹跳般地躲开,正想给厉深踢一脚,突然抬头看见了天空密集的云。这些鳞状的白云又铺开了,如长蛇横亘空际。
它们现在看起来像肋条,又像漂浮在蓝天上的柳絮。
今天的天气异常燥热,可明明已经入冬。
“又是高积云,”文恺冒冷汗,“以前都说这种云的出现代表地震,但是我觉得不太靠谱……”
“不管靠不靠谱了,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在earthquake城。军车的轮胎还耐用吧?”厉深问。
“耐用。”
文恺反复计算着最后检查时间,因为他相信自家联盟军备的质量。
“那行,我们直接往前开。”
“要不要问问少主?”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上车后,厉深征求了陆征河的意见。陆征河下地不方便,但勉勉强强还能走路,也硬撑着下车来。
确实,这是断头公路了。
如果不走这条路,绕开,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况且这座城市地形复杂,又处于山脉之上,地面情况变化多端,他们除了硬闯进去别无他法。
同样的,已经有其他群众的车颠簸着开了上去。
从上次战斗过后,阮希就将遮脸的面纱换成军用遮面罩,大半张脸都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在自己被通缉的情况下十分安全。
阮希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地形,催促着陆征河上车,说干脆就这么走吧。陆征河说那是地面会常年运动的地段,要踏上去就要想清楚。
“人终有一死。”他讲得轻飘飘。
陆征河反应很大,立刻就变了脸色,“不会的。”
阮希自顾自地说:“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地震。我小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地震,不过震级不高,是家里吊灯就晃晃的程度。不过灾难性的大地震算一世纪一遇。”
“一世纪?”
“嗯,不知道这片土地还能不能等到下个世纪,也不知道预言中的地面裂变会不会来……只是现在,我们没有别的路了,不是吗?地震就和火山喷发一样,喷发完了还会继续积攒能量,这一攒就是上百年。”
百年,沧海变桑田。
阮希跺跺脚,再一次感受到了双腿踩在实地上的踏实感。
曾经他无数次想逃离窒息又压抑的生活,觉得他的生命是一件每天被注视着、被严格要求着是动物被关在牢笼里的遗憾事。
现在,他心境不同了,在无数次辗转流离下来,才明白呼吸与微笑也是奢侈品。
于是他们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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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向前方。
离开水泥之后的公路变得不一样了,它是由许许多多破碎的石头组成,整个车身颠簸不已,左摇右晃,甚至眼前出现重影,快看不清仪表盘。阮希认为自己在开电动摇摇车。
路越来越难走,踩油门的力气也越来越重,阮希开始紧张,他担心这辆来历不明的军车将在地震废墟之上抛锚,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陆征河知道阮希现在心烦气躁,自作主张地放出一些信息素的味道。
那片属于他的玫瑰花田又盛开了。
阮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心,这次温柔的气息比以往每一次都让他更加能够接受。
他短暂地闭上眼,复又垂首,平静不已,“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陆征河低声,“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
“你需要什么?”阮希并不避讳自己的直率。
话音刚落。
陆征河还没来得及给出答复,他们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目光都投向了前方。他们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摇晃和之前大大有所不同。
“停车吗?”阮希扭头问他。
“停下。”陆征河说。
越野车停下了,可是车辆仍然在摇动。
是了。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在一处,双双还未开口,又一次猛烈的摇动袭来,将车内的一切搅拌得天翻地覆。
附近的大地开始震颤,那种震颤是向左右的,要把天地间的清明变作浑浊的水。
地面没有向下塌陷,居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石头高楼却塌了。它们一栋接连着一栋地塌,几乎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一处处群青色在灰黑的碎石里无比扎眼。
最后,只剩数面迎风招展的透明旗帜被遗忘在风里。
地面震颤的力度太大,阮希的安全带被崩开,双手也抓不住车门,只能扣住扶手,根本不敢松懈。
陆征河身形稍微壮实一些,他正死死卡在门内,好多石子从另一边车窗飞掷进来,砸在车内,砸在他们身上,再被震动又重新抛出去。
他只要过来一寸,就随时有被飞石砸中的风险。
“你别过来了,我……”
阮希的手已经在出血,他实在是觉得车门太滑,够不着陆征河拼命伸过来牵他的手,“我抓不住你!”
“你抓得住!”
陆征河几乎要松开自己受力的那一边,快要和他一起掉下去。
又骗我。
阮希觉得他在骗人。
四年过去,他好像从来没有抓住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