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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酷日晒的人难受。
热浪一波又一波的吹来，中间裹夹着极其浓郁的血腥气味。
刘老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头盔已经被晒得滚烫，但他却顾不得许多，只是神情紧张的盯着远处，那滚滚而来的烟尘。
“这是开来的第十三支楚贼大军了吧？”
在他旁边，同乡刘高山用手肘捅了他的胳膊一下，出声问道。
“是啊，第十三支了。”
刘老黑咽了口唾沫，发干的喉咙有些燥热，但全都不如他心头的躁动和恐惧。
“听说昨天城外三青营驻守的寨子，被前几天新来的楚贼大军给打破了，营中上下，没一个逃回来。”
刘高山声音有些焦躁：“这已经是被破去的第四座营寨了，照这速度，楚贼怕是不要半月，就能拔除城外所有的寨子。
那个时候，蛇丘城没了外围据点挡着，可就要直接攻打这城池了。
我们两个，轮值守城，也要跟那些楚贼直接干上了。
那可是楚贼呀……”
这三年来，楚军三次北伐，每次都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天下各国之中，或多或少，都在楚军手中吃过亏。
就如他们所在的徐国，去年不就是在梁郡那边，遭逢惨败，一口气没了百万大军吗？
所以这赫赫威名之下，就已经给楚军积攒了一股无敌之势。
在这股气势之下，各国军队对上楚军，下意识的就会生出胆怯恐惧的心理，心气上就先天矮了那么一筹。
这半月来，原本只是一直围城的楚军，在援军到来后，罕见的开始了攻城准备。
蛇丘城外面，一些作为犄角的寨子，也陆续被拔除。
期间死伤的徐军士兵，不下三万有余。
这对于一个总兵力只有二十万的战线来说，已经是相当惨重的损失了。
再加上先前楚军积累的威名，还有身边血淋淋的现实映照，便成就了现在刘高山畏敌如虎的心理。
“要对上又能怎样？你难道还想逃不成？”
刘老黑声音也有些颤抖，但看的却很现实：“上官就在后面压着，不听军令，这些日子那些人的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就被砍了脑袋，挂在城楼示众。
就算想逃，城外都是楚贼，早已经把这蛇丘城围得水泄不通。
你就算是想要逃命，也逃不出去，不是被楚军杀了，就是被他们抓成俘虏，然后驱使着来攻城。
那时候，照样是一个死字。”
对于楚军对待俘虏降卒的手段，如今在各国不断的宣传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没人愿意去当炮灰。
尽管很多底层士兵都知道，自己就是一条贱命，命如草芥，根本不被那些肉食者放在眼里。
可上面的人怎么看自己，这不重要。自己的命，自己还是要宝贝的。
若是落到楚军手中，即便投降了，最后能活下来的，也是十不存一。
与其这样的结局，那还不如咬牙守城，跟他们拼了。
再加上各国对楚军妖魔化的宣传，哪怕刘老黑这些底层士兵，见识不广。
可这几日和楚军交手，也没少见那些投降的人的下场。
两边一印证，城中徐军士兵的抵抗心理，就瞬间强了一截。
这也只能说，使用俘虏，有利有弊了。
好处是能减少楚军本部的伤亡，更好的保存自己实力。
坏处也就是眼前的，让敌人抵抗意志更坚决了。
不过两权相害取其轻，相比于敌人的抵抗意志，还是减少自己伤亡更有利一些。
所以直到如今，楚国也没放弃炮灰降卒的使用。
“将军来了。”
正这时，旁边一直在听着两人谈话的另一个同乡，低声说了一句。
一直窃窃私语的刘老黑和刘高山，瞬间就闭住了嘴巴，眸光闻声望去。
只见远处城楼上，两个穿着白色盔甲的魁梧将军，身边跟着十余亲卫，开始在城墙上进行巡视。
至于巡视的目的。
一是抓防线，是否有疏漏。
二就是抓刘老黑他们这种，私下传播谣言，动摇军心的内贼了。
这两天，没少有这种倒霉蛋，被抓出来名正典型，成了挂在城楼上的那些个例子。
两人只是小卒，私底下抱怨抱怨还没问题，可不敢在将军面前发牢骚，那是会死人的。
于是刘老黑他们立刻站直了腰板，神情严肃，嘴巴紧闭，一副沉默寡言的好兵模样。
上官是最喜欢这种老实沉稳的士兵的。
当了两年兵，刘老黑这些人，也渐渐摸准了那些将军的心思，知道该怎么进行表演。
果然。
当两位将军经过他们身边，看着一片肃穆沉稳的景象，也是不由满意点头。
甚至还问了刘高山两句话，在对方紧张的表情中，温声抚慰两句，这才飘然离去。
“士气可用啊！”
刚刚结束城防巡视，返回城楼里的房间歇息的城内主将周邦才，不由对旁边同伴说道。
身侧，同为城中两位先天主帅之一的胡光礼，语气平淡道：“楚贼暴虐无道，所以招致群情激奋，士兵们畏惧降贼，自然誓死抵抗。”
周邦才点了点头，只是又忧虑到：“不过这些日子，楚军越来越多的援军从北而来，城外楚贼乐安行营总管青阳子的兵力，也越发雄厚。
照这样下去，贼人很快就数倍于我城内之军了。
到时按照楚贼过往旧例，怕是立刻就要发动攻城，或者说，事实上对方已经开始攻城了。
城外被拔除的那四座营寨，便就是预兆。
以我一城之力，怕是挡不了多久，后面也要赴上西昌城后路，为楚贼所破啊。”
周邦才忧心忡忡。
不止底层的小兵，如刘老黑这些人，为未来忧虑。
像他这样的一城之主，统帅二十万兵马的人，也为前途渺茫忧虑。
西昌城的下场，处在后方的他们，可是看得很清楚的。
不仅满城兵马，送给了楚军，城中那些个先天大将，竟然也没一个能逃出来。
再联想到，楚国先前几次北伐，魏、赵、梁、郑等国，但是包括他们徐国，只要被楚军给包围了，就少有人能够逃脱的。
过去先天宗师难杀，一场大战，难死一个先天的现象。
也随着楚军的北伐，开始渐渐消失。
先天宗师死在战场上，慢慢成为了惯例，让人们开始习以为常了。
这无疑是一个很让人惊悚的事实。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先天宗师来说，更是意味着，原本通常能起作用的免死金牌，开始失效了。
他们在战场上，不再是十有八九能保住性命。
而是也会跟那些普通士兵一样，被敌人轻松收取性命，马革裹尸而还。
这个事实的出现，让人感到沉重。
周邦才就感受到了楚军所带来的压力，此时开始为了自己的性命，感到忧虑了。
“现在楚军来的援军较少，还没完全来得及包围住蛇丘城。我等可趁此机会，冒死突围出去，前往乐陵城向陛下求援。”
胡光礼提出建议：“只要陛下也派遣援军到来，那么楚军纵然增兵，我军也有增兵，蛇丘城自然固若金汤。
就像那无盐城一样，让楚贼在这里，碰个头破血流。”
作为大军高层，两人自然清楚，城外从北而来的楚军，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北边无盐城，被国内派遣了太多援军，楚贼在那里碰了地，吃不下来。
所以才抽调兵马南下，想找他们蛇丘城这个软柿子来捏。
可只要这边也跟无盐城一样，有着援军到来，那楚贼就要再复无盐故事，让他们再碰个头破血流。
周邦才叹了口气：“国内兵马已经很紧缺了，就我们一个乐安郡，便在南方开了三处战场。东平郡无盐城，也危险重重。再加上青平郡那边，又有大量楚贼犯境。
这些前后加起来，国中用兵之处，动用兵马便不在三百万人之下。
此时，乐陵城纵然还有些兵马，又能派遣多少，来这里呢？
而且乐陵城的兵马来了，如果其它战场再出现空虚，又要从何处调遣援兵？”
为国事忧虑了一下，周邦才口风一转：“不过你说的确实对，现在再不叫援军，那这蛇丘城也就守不住了。
这边一失，乐陵前线大开，楚贼便可长驱直入，杀向帝都。
这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等下我就去挑选高手死士，多找两个一流大将，让他们突围出去，向乐陵求援。”
胡光礼道：“早就该如此了。现在援兵过来，我们还能救上一救。要是再迟个十天半月，即便援军到来，这蛇丘城也守不了了。”
周邦才默认：“我会尽快去做的。”
是夜。
城外楚军除了安排的一些岗哨外，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
而蛇丘城墙上，一个吊篮缓缓从城上放下，几道黑影，一跃而出，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下。
他们分了几个方向，从不同路线，向北而去。
半夜里，响起了几阵急促而短暂的厮杀，有人被发现了。
城中，徐军听见动静，一个个提心吊胆，默默祈祷。
在这城中氛围下，晨曦照破了黑暗，新的一天开始了。
……
就在徐国战场上，楚军和徐军开始斗智斗勇，各自互相比拼兵马底蕴之时。
河北冀州，邯郸城。
伴随着一阵阵的欢呼，还有城中浓烟升起，赵国的旗帜被人砍在地上。
无数发型服饰各异的蛮夷士兵，踩着地上那飘荡着血迹的赵字大旗，簇拥着涌入城池。
去年赵军余东郡残败，丢了经营十余年的南都帝丘，仓皇败退回冀州本土之后。
盘踞在冀州的数百万北域蛮夷，就如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开始围绕着赵国重伤的身体，不断的开始张开牙齿撕咬。
赵国逃回北地之后，只余八十余万残兵，其中还多是老弱，士气极低。
冀州的蛮夷兵马数量，比他们多一点，但也只是刚刚百万而已，不过青壮人数占据多数。
按理来讲，赵国占据着防守优势，还是不惧蛮夷入侵的。
可偏偏去年一场大仗，赵国国中征召了太多青壮，还在地方动员了大量妇女老弱帮着运输粮草，整个一年的耕种便荒废了。
因此，靠着往年积蓄，去年时候，赵国虽逢惨败，但还能坚持。
但到了今年。
随着仓库的储粮，渐渐耗尽。赵国各地，便爆发了波及全国的饥荒。
饿着肚子，自然也就打不了仗。
原本还能和蛮夷有来有回，时不时取得一些小胜的赵军，也由此受到重创。
前线数十万大军，在饥肠辘辘之中，被蛮夷抓到机会，歼灭于战场之上。
而后国门大开的赵国，被蛮夷长驱直入，一口气杀到了帝都邯郸。
最终，在抵抗了两月之后，邯郸也在饥饿中崩溃，被蛮夷破城而入。
赵帝于皇宫自焚，城中诸多赵人，也在鲜血与火焰之中，迎来了亡国的命运。
神武四十三年七月三日，北域蛮夷攻破邯郸，赵国覆灭，立国八百七十一载。
九州群雄中，又一霸主退场。
……
就在陆渊收到赵国灭亡的消息时，同样一则消息，也从朔方郡那边，被分身神念传讯回来。
“魏国也彻底完了吗？”
陆渊听完分身报告，不由感慨。
前几月时候，楚军攻破了朔方军，占领了魏国最后一片领土，魏国就已经从实际上灭亡了。
但在名义上，魏国皇帝还在，魏国朝廷也还在，魏国手底下也还有十几二十万兵马。
有着这些，魏国倒也勉强算是还存在着，有着一丝复国希望。
只要魏国真的能在兖州老家，重新打下一片领土，那分分钟，就能重建魏国。
所以在天下人看来，魏国还是有几分再起希望的。
可就在刚刚，坐镇朔方郡的分身回报，兖州那边有蛮夷部落迁徙南下，向楚国投降。
为此，还献上了魏国向北，逃向兖州的魏帝首级，以及一众魏臣俘虏。
据那投降的蛮夷部落回报。
魏国残部在逃亡兖州老家后，就与原本和魏国不对付的一众蛮夷部落对上了。
魏国想要重新复国，从楚国手中抢地盘，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夺回原本被放弃的兖州老家。
可魏国原先都放弃了老家，他们走了，自然有新的主人来填补空缺。
那些从北方迁徙来的蛮夷，早就在魏国放弃的兖州南部，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部落联盟和国家。
现在你说想回来，想到这里重建魏国，哪有这么容易？
更不用说魏国想要重建，还得击败这些蛮夷，把他们奴役，作为新国家的基石，这就更得罪人了。
在有先前魏国，和这些蛮夷打了几十年的仇恨在，两边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于是返回北边的魏国，只是刚刚打了一个蛮夷小部落，瞬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兖州所有蛮夷的部落和国家，全都闻讯而至，加入这场对魏国残兵的围剿之中。
两边大战数月，魏帝带着一干残兵败将，和蛮夷周旋许久。
终于在上个月撑不住了，与一场大战后，被围歼，战死沙场。
魏国的群臣余部，也死的死，降的降，成为了那些蛮夷的俘虏。
至此，魏国最后复兴的希望，也跟着没了。
曾经的天下第三霸主，算是彻底退出了九州舞台。
“南迁的蛮夷部落，可尽数收纳。部落官长，授予官职。部落勇士，挑选过后，编入战兵序列。部落民众则迁回中州腹地，予以安置。使之编户齐民，成为大楚百姓。”
陆渊通知雍州行营的黄欣，传达了自己的处理决定。
对于如何处理蛮夷，楚国也是有丰厚经验的。
从他刚开始起家的时候，洞庭郡内的百万苗人，便被安置了。
后面的岭南、西南夷人，上千万人，也能妥善处置。
等到了收服蕃人的时候，几百万人，更是毫无波澜，轻松就融入了楚国。
现在处理一些北地蛮夷，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这次蛮夷南下投靠，倒也给他提了一个醒。那就是自己北伐以来，似乎有些忽略这些蛮夷作用了。
“徐国那边，都能收复徐州的几百万蛮夷，让徐国得到了蛮夷的百万兵马，数位先天，国力大增。
我楚国对此有更多经验，拥有的资本也更多，自然也可以效仿此事，招诱蛮夷，为己所用。
那些蛮夷，连徐国都能投靠，就更不用说，如今雄踞中州的我大楚了。”
陆渊心中这般想着，立刻就传信给黄欣，让他使者派出使者，前往兖州，去招降那边的兖州蛮夷了。
那些蛮夷不断南迁，所想的不过是寻一处安身之地。
如今楚国占据了中州，大片领地有足够的位置，安置那几百万南移？
只要开出这个条件，不愁那些蛮夷不动心。
“还有冀州那边，赵国灭了，但当地还有五六百万赵国百姓。
虽然都是些老幼妇孺，但也是一笔人口财富，不能轻易放弃了。
黄林率领的北路行营，正好也闲着，干脆让他领着手下那四十万人北上，去冀州接收那些赵国遗民，把这些人迁到中州来。
同时趁此机会，试着收服一批蛮夷，不管能招诱多少人，对楚国来说，总是稳赚不亏的。”
陆渊想到这，又给北路行营的黄林，下了命令。
等这两道命令发出，赵国和魏国灭亡后，最后的处置就这样了。
楚国开始了最后的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