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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吭声的夏宜春见人散了，慢慢挪过来。
她眼神古怪的打量男孩一眼，在少女耳边说：“这孩子你怎么还留着，你不会真打算养他罢？”
“嗯。”
元宝没有多想就承认。
夏宜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声音压得更低：“你自己一日三顿都成问题，还想养他？莫不是因为他模样生的好，你被迷住眼了？”
从一开始元宝就发现夏宜春对男孩抱有敌意，且这敌意仅因她脑中的无中生有。如今听她这么说更觉得莫名，无奈开口提醒，“他只是个孩子。”
怎说得她好似贪图他美色似的，那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四岁，她岂是那种有那般癖好之人。
见少女压着嘴角一脸不赞同，她又笑笑道：“即便是将人送走我也得让他有个去处不是，如今我认他做阿弟他便与我先生活在一起，等哪日有人寻来了我也不留他。”
夏宜春撇嘴，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嘀咕：“就怕之后死赖着你想甩都甩不掉。”
元宝没有在意她的嘀嘀咕咕，拿起锄头便要回去继续干活，方才一直呆在她身边的男孩不知去向，扭头往田里一扫，便瞧见那小小的一只正蹲在她需要锄草的地方，两只手并用一点一点拔草。
她很欣慰，虽然孩子傻了点，但好歹乖巧听话，没有让她费什么心。
元宝走过去在他身旁停下，“太阳大，你到树荫底下歇着罢。”
男孩仰起小脸，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杂草举高，声音如他人一般软嫩：“姐姐，草......”
“不用你拔，你去一边坐着就行了。”
男孩白嫩的脸被太阳晒的微微泛红，盈盈水眸中洋溢着欢喜，他摇摇头，站起身把杂草举得更高，时刻都在渴盼她的赞许与抚摸。
男孩的手沾了点泥土脏兮兮的，元宝让他把杂草丢掉，不顾他意愿将他抱到树底下坐好，叮嘱他不要乱跑后才重新回到田里。
一直注意两人动静的夏母终于开口：“阿宝，这娃儿哪来的？”
元宝早便想好了说辞，将之前编给陈青禾听的与她说一遍，这孩子从哪来的她确实也不知，有极大的可能是从人牙子手上跑出来。
夏母没有怀疑她说的话，望向那树底下安安静静坐着的男孩，叹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元宝连连点头。
目睹少女瞎编过程的夏宜春轻哼一声，瞄了眼树底下的人，终究没说什么。
午时的烈阳最为炎热，田里那些未来得及淋水的农作物已经恹巴垂头，田里干活的人这时辰都会把农活先放放，等过午时太阳没那么热再来接着把活干完。
此时元宝已经汗流浃背，手上动作未停，任由汗水滴落土里。
跟她一起的还有夏家母女两人。
直到口干她才停下到田边上喝水，微微喘口气她转眸望向男孩所待的地方，却见他踩着凹凸不平的田地摇摇晃晃朝她走来。
“困了？”
元宝问。
男孩站定在她面前，小手轻轻捏住自己身前的衣裳，水莹莹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好一会，视线微微转动，落在她手上拿着的简陋水囊上。
那近乎垂涎欲滴的眼神叫元宝有些哭笑不得，“想喝水说便是，我又不是不给你喝。”
说罢便弯腰将水囊口递到他唇边。
男孩眸中亮光闪烁，微仰着精致小巧的下巴，红艳艳的唇抵在囊口处小小的喝了一口。
离开后粉嫩的舌头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还喝吗？”
男孩点点头，又就着囊口小小嘬了一口。
“阿宝，你先和冬阳回去罢。”那头的夏母扬声与她说道：“你也累了，赶紧回去弄点吃的，就剩这小块地，用不着仨人。”
元宝低头看了眼男孩，点头应下，“好，那二婶我们先回去了。”
“欸。”
夏宜春也累得够呛，正坐着锄杆休息呢，见状忙不迭扬声：“娘，我也想回去吃饭！”
“吃什么吃，活没干多少就知晓了吃。”
早知她会这般说的夏宜春撇撇嘴，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发呆。
回去的路上，元宝本想让他自己一个人走的，可他走得实在太慢不说，还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摔倒一样，最后没办法只能抱着他走。
男孩缩在她怀里，脸轻轻靠在她肩处，乖巧的趴着。
元宝没有清闲的时候，吃完晌午那顿还要去镇上一趟，这次她是带上男孩一起的。主要还是让他一个人放家里不放心。
临出门时，男孩突然抓住她的衣摆，手指向院子里晒着的药草。
“草......”
元宝不明所以，“怎么了？”
男孩又指向天空，眸光纯粹，“雨，下。”
元宝微愣，好一会才明白他意思，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日太阳比往日都要烈，一眼望去连朵云彩都没有，更别说下雨。
可男孩一脸真诚，莫名让人觉得可爱的紧。
没忍住揉了揉他脑袋，“放那晒着没事，不会下雨的。”
说起来这天好像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田里水份干得快，以至于那些庄稼每日都要淋两次水。若真能下场雨倒是好事。
这般想完，她垂眸看向男孩，手暗暗比了比他的身高，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孩子似乎比第一次见到他那会要长高了点。
耽误这么一会时间，他们差点没赶上最后一趟牛车。
当坐上牛车不久后，元宝有些后悔带孩子出来。
“阿宝，这娃子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
“这生得可真俊啊，阿宝你行啊，不会是你骗回来的罢？”
牛车里坐满了人，大家都是干完农活没多久的，很多人身上都带着汗味，混杂在一起窄小的牛车内异味浓重。
元宝倒是习惯了，就是怕怀里的人闻着难受，便特意挑了最靠门的位置坐。
牛车里所有人都盯着男孩看，七嘴八舌无不好奇，元宝时不时会应几句，对于那些言语带刺的她只当做没听见。
一个与元宝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跟坐元宝边上的人换了个位置，盯着她怀里的人跃跃欲试。
陈乔乔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他皮肤比冬日的雪还要白，小小的嘴唇比花还要娇，眼睛里似乎有水，清澈无辜，正歪着脑袋与她对视。
陈乔乔觉得他比年画里的娃娃都要好看。
按耐住发痒的手，她扬起一抹笑容，对抱着男孩的人道：“阿宝姐姐，他生得可真好看。”
话是对元宝说的，可眼睛却是黏在男孩身上。
元宝侧眸瞥了少女一眼，而后转开视线没有说话。
陈乔乔是陈青禾的堂姐，比元宝小上一岁，虽然是同一个村里长大又是差不多的年龄，可她们关系并不好。陈乔乔家在村子里算得上“富裕”，她不像她们这般需要天天干农活，在私塾待的日子长，识字多，根本不屑同她们一起。
当然这并不是元宝反感她的缘故，两人以前在村里碰着都会客气的打声招呼，陈乔乔五官比寻常女子要显得柔和些，再加上不用晒太阳，皮肤亦算得上白净。
给人感觉便是文雅大方，在村里很受一些长辈的喜爱。
可元宝却知，表面文静的少女背地里喜欢嚼人舌根，她与陈青禾清清白白愣是被她说得不清不楚，以至于她被陈家处处刁难，还差些被赶出村。
因为这事，她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陈青禾也因此被陈家父母关了好几日，不许他们再有来往。
陈乔乔也不在意少女冷淡的态度，她紧紧盯着男孩雪白漂亮的脸庞，暗暗咽了咽口水，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捏捏他的脸。
可还没等她手靠近点，男孩便将脸埋进少女怀里，只留个黑漆漆后脑勺对着她。
男孩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少女深深的依赖，陈乔乔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嫉妒。
牛车走至半路，元宝敏锐的发现这会吹进牛车里的风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潮意，她抬头望向天空，热辣的烈阳被层层乌云遮住，紧接着牛毛细雨争先恐后的滴落在尘埃滚滚的黄土路上。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雷雨倾盆，元宝下意识抬高衣袖挡在男孩头上，避免雨水溅到他。
“诶，这怎么突然来雨了？”
“可不是，方才还大太阳。不过也有好几个月没来雨了，是该来了。”
“今个早俺还想着，那么久都不来雨，还以为是要起旱呢。”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呸呸出声：“可别说些不吉利的话，起旱可是要死人的！”
那人抓了抓头，憨厚的笑笑：“俺就随便说说。”
牛车里很是热闹，元宝听不进去，心里有些诧异，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却见他正仰起小脸，水莹莹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似乎很喜欢盯着她看。
元宝移开视线望向车棚外浓浓雨幕。
想来，只是凑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