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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六赶紧拉鱼线，先从小的开始，刚拉了一半，就见水里开始了翻腾……
“又上钩了一条！我把这条鱼直接送医疗队去，给夏美当请罪礼如何？”
“你又找抽呢不是？”
“咋啦？我自己钓的鱼还做不了主啦？”
我苦笑着挤兑他，“一切战场收缴要怎么来着？”
“归公啊！”
“对！私藏枪毙，或上前线当冲锋队……”
“横竖不都是个死嘛！”
这小子眼珠一转就嘿嘿道：“算了，我还是多活几天吧！
我还没摸过娘们的手呢，白活了，都不好意思下去跟阎王爷打招呼！”
我老脸一黑，实际我也没摸过，的确白活了！
都是穷啊！
我在他的吆喝下，帮忙拉鱼线，鱼线很沉，一顿一顿的，手上就是一阵一阵的疼！
“老哥！你松点手，小心被这鱼爷爷矫情下给割开皮肉！”
我知道噶六在好心提醒我，心里一热，觉得这噶六正经起来，也挺好！
我真是太实诚了，干啥都不偷懒，肯出力，此时却成了毛病！
噶六又开始嘚瑟，不过说的很有道理，就是啊，太不中听了！
“这鱼儿就是倔脾气的娘们，认死理，你要用线头牵着她，慢慢耗她，直到把她磨得没脾气为止……”
我噗嗤一笑，提醒他道：“你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真想进去会会你那龙王兄弟啊？”
噶六一吐舌头，不再多言，就一门心思的拨拉着鱼线，熬着那条不知多大个的鱼……
总算服帖了，那条鱼就被我俩合力给拽了上来，大脑袋露出水面，实际并不是太大，也就跟个五六岁的孩子似的，可刚才感觉那鱼线的手劲，就像一头小牛犊子！
噶六看我吃惊的样，卖弄道：“这条鱼在水里，你跟它亲热一下，她毛了给你一尾巴，都能把您的老腰打断！”
“这大劲头？”
噶六难得神色一暗，苦笑中带出少有的伤感，无奈道：“我是老小，从名字上老哥你就知道，我兄弟六人。
哥哥们都说我是灾星，生我的时候娘就走了，我是个没娘疼的娃！
我对娘们这么上心，实际就想着尝尝被娘奶大的滋味……”
我心里一动，忽然对这噶六有了些许同情！
他的命真比我还要苦，怪不得一身的毛病！
“你爹呢？”
“娘去的早，我老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一次带我去钓鱼，难得钓了条大的，如果卖到城里的大酒楼，足够我家凑合一个月了！”
“你都是跟你爹学的手艺吧？”
噶六点点头，“可那大鱼就是不肯上岸，我爹一着急，就下水去抓，本想着赶紧把他抱上来，以免它溜脱了……”
说着，孩子大的鱼就被我俩七手八脚的给拖到了一处石头蛋子上，远离了水潭边。
这下没了水，这大鱼没蹦跶几下就消停了，大长着嘴，无力喘息着，默默地等待着成为我们的口粮！
噶六继续拉其它的绳子，边忙活边说：“我就是在那次领教了大鱼的厉害！我爹当时就被那畜生给撂挺到了水里……”
“腰折了？”
“死了……直接被拍到了脸上，当时脖子就拧了……哎！”
我心里说，噶六这灾星的名声算是做实了……
“你哥们不管你？”
“一个没爹没娘的灾星，谁愿意要呢？跟谁谁倒霉……”
我彻底无语，这没人可怜的孩子，怪不得成了滚刀肉，啥都不在乎！
“我觉得你吧，就是嘴贱，爱惹人烦，实际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应该有人管你吧？”
噶六忽然眉头一展，心头一暖，唏嘘道：“有个老道士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
“你还是遇到了好人，所以你没泯灭了良心，还是个骨子里透着善良的人！”
“您太抬举我了，可没过几年好日子，我那道士干爹就挂了……
那次又是意外，搞得我都认为自己是灾星，跟谁谁倒霉！”
我看这小子说的伤心，的确是动了真感情！
“当时，我俩合伙，蒙了地主家一顿肥猪肉。
干爹可一年没开荤了！
以前，日子还好点，平时还能偷条狗炖炖，祭奠一下五脏庙，解解馋。
那年，连年饥荒，狗都快绝种了！
干爹平时也馋的很，一时贪嘴，一大碗全给包圆了，直接就给撑的翻白眼，一口气没上来就翘了辫子……”
我真是无语，沉默一会，叹息道：“撑死比饿死强，知足吧！”
“老哥你实在，这话在理，我也觉得干爹挺幸福的！
至少他闭眼后，还有个干儿子能给他置办一套薄皮木棺材，能有个打幡子，摔瓦罐的人给他送钟守灵……”
“那你是怎么当了地方军阀兵的？”
噶六一摇头，无奈道：“给干爹办完后事，我爷俩四处骗来的积蓄就花光了！
我干爹不是个敬业的好骗子，总是不下狠手，够吃就行！
哎，搞得我可就一文不剩了。
他这干老子当的，太抠抠了！”
噶六自顾自的涮着自己干爹，实际那眼神中，透着想念！
我心里明白，噶六虽然命运坎坷，但总能遇到好人，为了干爹的丧事，还是情愿花光了唯一的积蓄。
就凭这点，这孩子不坏，性子中还是纯善居多！
“后来啊，我混街头老长时间，刚开始还能骗点，但日子久了，没人上当了，就只能去偷点……
饥一顿饱一顿，街筒子混日子，有今天，没明天，慢慢瞎熬！
有次遇到个当兵的，也就是个班长。
我看他咬着鸡腿，四处游走，随便到了个摊贩前，见有看中的东西，直接就上手拿，牙根不给钱！
有个摊贩老太是卖鞋的，见他拿了双最好的布鞋，也不敢吱声，就是吓得哆嗦，看着让人可怜！
我看那老太穿的补丁罗补丁，穷的也是掉渣！
我心生怜悯，就有了胆气，也想一改偷偷摸摸的形象，做次绿林好汉，打抱不平！
我当时想的挺好，也想英雄一把，就跟戏文里唱的似的！
可没成想，好汉没做成，还挨了顿揍！”
我纳闷道：“没人帮你？”
噶六无奈，“还有人起哄，说使劲揍这三只手！”
我忽然明白过来，定是这小子寒了心，才进的当地军阀队伍！
我当时不知为啥，直接喊道：“兵爷！您的手打疼了，干脆收了我得了！以后，你想怎么欺负我，都能随手够得着不是！”
我老脸一红，真替他臊得慌，但这小子说的却像絮叨别人一样，还带着莫名的快意！
“那老兵油子看我硬气，就很是喜欢，直接道：‘你是滚刀肉啊！不怕揍，还敢跟着我，到底为啥？’”
“为口饭吃，活的自在！”
“王八瞅绿豆，对眼了！”
我无奈接了句。
噶六没停下手里的活，嘟囔道：“老哥，你一定看不起我……”
“我也没好到哪去，有啥资格看不起你！
我觉得你很可怜，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噶六终于一本正经道：“自从听了刘连长的教育，我才知道如何活个人样！白活了！”
“我觉着你这脑子够用，好好干，没准出息喽！”
“您真看的起我！”
哗啦……
“嘿，又有一条大的……”
在收最后一条大鱼钩的时候，鱼线突然一紧，差点把噶六的手给割了！
“赶紧收走，天越来越暗了，一定不能再耽搁了！”
噶六不已为意，正得意呢！
“今天真是闯了龙王爷的老巢，上赶着孝敬他兄弟！”
我给他帮手，使劲往外拽，可是那鱼实在力气太大，硬是疼的我俩松了手，那粗粗的电线杆子木头，被那畜生拽的一动一动的，啪啪撞着阻挡它的石头，那都是噶六让战士帮忙抬来的。
啪啪啪……
“爷有的是耐心，慢慢来！我就不信驯服不了你这野浪的货！”
“见好就收吧，实在不行就等明天来！”
噶六心疼他的家伙式，颇不情愿道：“这是我爹唯一给我留的一套东西，我可不能让它缺喽……”
我无奈苦笑，人家爹的念想，花点功夫取走，这要求一点不过分！
谁都是爹娘养的，那恩情比天大，比地厚！
我和他就等在一边，望着水面，看着鱼自己把自己折腾老实，虽然着急，但也不能走，只好耐着性子扯闲篇！
忽然，我瞄到不远的水面开始有闪光乍现……
“噶六，你看到东西了没，估计就是窜上来咬你脚的那东西！”
“看到了，这东西真大！”
“你兄弟找你来了！”
“老哥，你才是他兄弟呢？”
“你不是说你是龙王爷转世吗？正好可以去攀攀亲，没准它一高兴，招你做个驸马爷呢！”
“水里怎个搞法啊？”
我这老脸就是一头黑线，嘟囔道：“陆地上都没尝过呢，你都想着水里了，佩服！”
跟噶六聊的热乎，此时我也被他带上了道，都是男人，憋屈久了，都好这一口，只是部队要求严，我平时不敢说罢了！
四下无人，我就放开了些。
此时，我忽觉得自己还是地头上，那个不敢搭讪的笨汉子，只能用贼眼瞄娘们！
“不好！那东西惦记上我的鱼了！”
果然，几张巨大的光片子就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