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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漾先把褚莱送回了家。
小朋友刚刚在山上趴了半天,哭着哭着打起了滚，浑身脏兮兮不说，小脸也哭得红彤彤的。
褚漾给她洗了澡,又喂了点吃的,小朋友撑不住，很快就沉沉睡去。
望着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睡颜,褚漾心疼得无以复加,往她怀里塞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狗狗。
抱着个柔软点的东西，梦里也会更有安全感吧。
随后她去卧室叫姜未。
姜未正对着镜子梳妆,闲闲地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回来了？”
“嗯。”褚漾在姜未身边坐下,不大的椅子登时被挤得满满当当，她却还是很没有自知之明地往前凑，“老婆,我好紧张。”
姜未不得不站起来，换个姿势坐上褚漾大腿,眼线依然勾勒的一笔不错：“紧张什么？”
褚漾专心致志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扼住她手腕的冲动：“医院给我打电话了,说方悦可能要醒了……”
她的声音近乎恳求：“未未,你陪我去好不好？”
等了太久，褚漾有些不敢面对这一幕，无论方悦今天是醒还是没醒，她都害怕最终的结果。
一切的话语都太苍白,她该对方悦说什么，又补偿些什么，才还得起这样的恩情？
被姜未温柔鼓励了太久，褚漾越发的无措和依赖她了。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姜未弯唇一笑：“好啊,那你等我几分钟。”
她加快手上速度，在褚漾贪渴目光下飞速完成了剩下的妆容，简单换了身衣服，她拉起褚漾的手：“走吧。”
姜未并不矮，但在褚漾身边总显得小鸟依人，娇小的姜未牵着高挑的褚漾往外走，倒是走出了格外杀伐果决的气势。
褚漾乖乖被她牵着，手指用了些力，把姜未的纤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她下意识打开主驾驶的门，姜未却一下子挣脱她的手，飞快坐上驾驶位扣好安全带，冲褚漾眨了眨眼：“上来。”
就这么被篡位，褚漾半点不生气，她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情不自禁地唤：“姐姐。”
“嗯，我在。”隔着漂亮的丝质手套，姜未的手和她的手紧握，视线也在空中碰撞，姜未身上的甜香让褚漾慢慢安下心来。
车辆匀速行驶着，褚漾近乎想笑。
方才对着褚莱这么残忍地教育，殊不知自己才是个孩子。
到了医院，一路上褚漾没有再接到新的消息，还没上电梯就心知肚明方悦还没醒。
她松了一口气，生出些许庆幸来，也有着难言的失落。
或许方悦动了一下手指，跟要醒来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好消息。
褚漾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并不是护士的错觉。
只要是真的，方悦就总有一天会醒的。
心思纷乱间，姜未已经牵着褚漾到了方
悦病房前，熟悉的房门就在前面，褚漾却迟迟没有勇气推开。
姜未礼貌询问：“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褚漾点了点头，求救般抓紧了姜未的手，甚至把她弄得微微有些疼。
姜未没吭声，只是任由她抓着，轻叹了口气，偏头看向褚漾：“这么紧张吗？?()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褚漾诚实地点头。
被狗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无法，姜未只能带着褚漾的手推开门。
依然不变的一片白，褚漾却莫名觉得好像多了点生气似的，她把山上采的几朵金丝桃放在床边，垂眸望着方悦依然平静的睡颜。
姜未关了房门，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陪着她，但又不过分靠近。
这个距离，小声说几句悄悄话也不会被听见的。
可能是因为在山坡上憋太久了，在褚莱面前她不能痛哭，到了方悦面前，褚漾怎么也压不住翻涌的情绪。
她低低开口：“别睡了，再这样的话，你真的要找不到女朋友了。”
“我答应你的，带我女朋友来看你，哦不对，是我妻子。很漂亮对不对？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的。”
“方悦，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呢？单间病房的价格真的很贵，你的医保额度早就用完了，你再躺下去，我就不给你续费了哦。”
“让你去挤十人间，跟当时我们看见的战地医院一样，吵死你，你能睡得安稳才怪。”
“看见这几朵金丝桃了吗？是我带女儿去缅怀许枝的时候摘的。我已经有妻有女了，你怎么好像什么也没有啊，傻子。”
“我还不想也找一块地方怀念你。”
褚漾说得很轻很快，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她怕一停下来，眼中蓄着的泪意就会落下，被方悦发现她在哭的话，肯定是要笑话她的。
褚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跟方悦说过那么多话。
她生来习性冷淡，除了姜未之外没什么特别热衷的人或事，对所有人都平等地一视同仁。
哪怕和方悦已经共同出生入死多次，她对方悦也通常是冷着一张脸，淡淡吐出几个字已经算是心情不错。
并非故意，只是习惯如此而已，此刻褚漾却有些痛恨自己的脾性。
如果她再热情一点，温柔一点，可以回应方悦更多一点。
也不至于在对方听不见的情况下，絮絮叨叨地填满记忆的空洞。
可忏悔没有意义，一切也早已追悔莫及。
褚漾就立在那里，终于把所有想说能说的都说完了，只剩下呆呆地站立，乌瞳定定地看着那一张苍白过分的脸，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一个奇迹，亦或是单纯等时间过去，等自己的良心不再煎熬，等自己的眼泪不会再落下。
或许会有这么一天，但褚漾怀疑自己可能会先一步去陪方悦。
眼前晃过一片金光，是姜未带着身上饰物的反光移步到她身侧，温柔又
()不容拒绝地吩咐：“先坐下好不好？”
褚漾在她如水般沉静的视线下坐了下来。
姜未静静陪她一起等。
病房里除了机器和输液的声音，寂静得一如死地。
褚漾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她好像从来没有理智地想过一个问题，而一旦想到这个问题就无法维持理智。
她抓着姜未的手，慌乱无措地开口，一时间忘了要避讳本人：“如果，我是说如果，方悦醒不过来了……那我怎么办？”
褚漾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冷寂的死意，姜未心口猛地一疼，手也被抓得疼，却还是若无其事般微笑着，柔声说：“那你更要好好珍惜她换给你的机会，认真地活好每一天。”
褚漾不太确定地问：“那我欠她的这条命怎么办？”
姜未斩钉截铁地宣布了结论：“那就下辈子再还她好了。”
褚漾喃喃：“真的可以吗？”
姜未温柔地望向她：“嗯，我读了很多佛经，真的可以的。”
前生因，来生果，其实她并不信，但只要能哄住褚漾不做傻事，她愿意信一辈子。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那她就努努力，让褚漾这辈子欠她的更多。
这样褚漾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只需要还她的恩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姜未所说的，褚漾逐渐冷静下来，半晌定定说道：“谢谢你，未未。”
如果没有姜未陪着她，她恐怕早就完了。
姜未摇摇头，神色端庄从容，一如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也只能陪着你，所有的苦都要你自己经受，漾漾。”
褚漾低低“嗯”了一声，低着脖子接受姐姐的教诲。
两个人你来我往，紧握着双手，一副温情脉脉的场面，但却格外地刺激刚刚醒来的方悦。
方悦很怀疑自己就是被这俩气醒的。
在W国的时候天天发消息视频也就算了，在国内都每天黏在一起了，在病房里那么几分钟都不舍得分开吗？
下一秒，方悦意识到可能是褚漾的诡计，想骗她早点醒过来。
褚漾成功了。
方悦不仅醒了，而且特别想揍人。
可惜她的意识虽然清醒了许久，能够睁开眼睛还是上一秒的事，花了半天时间才能看清楚周遭的一切，至于想动动手指头，就更加困难。
四肢百骸都如被打散了一样，疼得撕心裂肺，但也描述不出来哪里难受，因为几乎没有一处不难受。
方悦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早知道付出的代价这么大，她绝对不会逞英雄的。
就该让褚漾体会一下这种意识和身体分离、动弹不得的滋味。
可是……罢了罢了，谁叫她没有女朋友，她活该。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能够藏起来，不要被那对小情侣发现了。
她不想再看见她们，酸，太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