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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35分,从香乌飞往玥城的客机上。
距离开始登机过去了十几分钟,乘客陆续通过廊桥登机落座,客舱门口空旷起来。
一个乘坐商务舱的长发女生重返客舱门,向乘务长请求:
“你好,这是我的飞行日志,方便递给机长签一下吗?”
作为飞行爱好者,长发女生每次乘坐航班都会随身携带飞行日志,请求机组帮忙递给本次航班的机长填写。有些机组会答应,有些会拒绝。
在女生期待的目光下,此次航班的乘务长接过了她的日志,朝她笑着说:“好的女士。”
女生当即道谢,但还没回座位。
如果只是递个本子,她大可以等机组人员路过座位时再递,眼下特意趁没人的时候来,则是因为刚刚上廊桥时,她透过玻璃看到了驾驶舱上的机长。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对方穿着机长制服的形象实在太优越,她完全没办法忘怀。
长发女生声音压着激动:“请问我们这班航班是位女机长吗?”
乘务长:“啊,是的。”
长发女生的兴奋溢于言表:“我在廊桥上看到了眼,机长姐姐看起来好飒!”
“我们的这位机长确实能力非常出色,希望能为您带来一段愉快的旅途体验。”
女生稍微控制了下情绪,尤其在听到廊桥上传来行李箱滚轮声时,自觉往机舱里避让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日志就麻烦……”
她边说话边抬头,扬起的目光正好落到廊桥方向,随即瞳孔一定,嘴里的话渐渐没了下文。
今天是怎么回事?
平日见不到的顶级姐系买一送一了?
伴随行李箱滚轮声响起的,是一声声高跟鞋敲击廊桥的声音。走来的女人裹着件驼色大衣,臂弯间挂着面料柔软的深棕披肩。
这样的经典款大衣到处都是,女生在大学里看过非常多人穿,但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穿得这样高级,熨帖,衬气质。
她看得忘了继续往里走,穿大衣的女人走到客舱门前,她闻到对方身上淡雅韵致的香水味。
机组人员露出笑容:“您好,欢迎乘坐香乌航空。”
长发女生回神,忙让出过道的位置:“对不起,我挡住了路。”
“没关系。”
女人的声音质地柔润,她把小巧的行李箱提上客舱,目光轻轻落到乘务长手中的日志上,“这是飞行日志吗?”
飞行爱好者是个小众圈子,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事儿,女生没想到对方能认出来:
“是,是我的。”
女人打开单肩包,取出了个纯黑的本子递给乘务长:
“正好,我的这本也请一起递进驾驶舱吧,劳烦,谢谢。”
没想到能碰到同好,长发女生忍不住插嘴:“你可以在里面夹上你的登机牌。”
女人循声看向
她。
长发女生难以形容被对方目光笼罩的感觉。
那束目光并不严厉,也称不上亲昵,是种平和如水的温柔,让人忍不住笨拙地争取她的好感,讨她欢心。
她有些紧张道:“姐姐,我的意思是可以把登机牌夹进去当书签用,这样机长就能知道写在哪一页。我以前有次没夹机长就给我写错页了,不过这次是个女机长,应该比较细心……”
女生的话越说越乱,说完都想打一下这张不争气的嘴。
她说得颠二倒四,而对方耐心听她说完才微微笑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做了标记。你知道是位女机长?”
长发女生立刻点头,惋惜道:“登机的时候我在机头那看到了,可惜没来得及拍照。”
不然现在就能拿来给这个姐姐看了。
“飞行日志也是不错的遇到的纪念。”
“嗯!就是担心机长姐姐没时间写,好难得遇到次女机长,唉,要是这次错过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得上。”
“会的。”
两人边说边走向客舱,见这位姐姐也来了商务舱,位置就在自己同排右侧,女生暂时忘记了忐忑,雀跃起来。
她打开手机先在朋友那疯狂刷屏遇到二次元的真御姐了,又回复了家长问她几l点到机场的消息,结果语音转文字时不小心外放,她爸土里土气的老家话霎时传遍商务舱。
女生尴尬地捂住手机,下意识看向右侧,正对上女人侧过来的面容。
对方脸上没有浮现让人窘迫的神情,只是语气如常道:“回家过年啊。”
“嗯,今天年二十了嘛,这个飞机上都是赶回家过年的吧。姐姐你也是玥城人?”
“我不是。”
“咦?”
“不过,我也是为了和家里人过年上的飞机。”
温向仪面朝着驾驶舱的方向,轻轻笑了笑,“险些没赶上呢。”
-
此时,飞机前端。
暗调的驾驶舱内,排列有序的操作屏和按钮如星子密布,专业精密的系统以一种直观的视觉冲击力呈现出来,构成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闯入的领域。
左座主驾位置上坐着个穿制服的女人,窗外渐暗的天光勾勒出她骨感分明的侧面线条,肩头挂着象征机长身份与责任的四道杠肩章,自然垂放在仪表前的左手腕骨后1cm处,冰蓝表面的机长表滴滴答答、极有规律地走着秒。
副驾是首次和这位在航司极为出名的机长合作,总忍不住用余光偷瞧左座。
关于宋澄的传言很多,她像个天生的话题人物。
她刚进入航司大改装时,就因为出众的外貌引起许多讨论,免不了有人去献殷勤。
听说甚至有领导想滥用职权威逼她,后来不知怎么的不了了之。后来领导突然被调去分部,地位大不如前,航司就开始传宋澄背景深厚。
后来,累计够经历时间,走完副驾划分出
的所有级别,她在26岁从副驾放了737机型机长,在27岁成为330机型机长。
名单下来,她成为了最年轻的民航机长。
成为机长后,关于她的议论越来越多,甚至其它航司的人都有所耳闻。
说什么的都有。
除了那些陈年旧瓜,提及宋澄这个人怎么样,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性子高傲,飞完一段全程没个笑脸,让人不敢大喘气。
有人说她面冷心善,犯错不会责骂还会给出指导,其实挺温柔的。
有些不看性格不看性别只慕强的人则会说,宋澄就是牛。
“前两年那次起落架异常事件把航司都吓死了,她处理得就是完美,救了一飞机的人。宋澄那时候才刚放机长吧?降落得多漂亮,得多冷静理智才能做到?不服不行。天天说别人脾气差,我有那技术我横着走!”
这段话八成说出了不少人心声,至少副驾没见谁嘴过宋澄技术不行。
这次排班排到一起,他算是终于接触到了传说本人。
一接触就体会到了,宋机长漂亮是真漂亮啊,就是没人敢多看。冷也是真冷啊,几l乎没笑过的冰山美人,除了工作沟通,两人就没说过几l句话。
主驾气场太强大,副驾起身去卫生间都轻手轻脚。
路上遇到了来递飞行日志的乘务长,他看了眼两个本子,又想了想冷冰冰的机长,自觉道:
“你放过去吧,我回头写。”
乘务长:“不用你,机长会写的。”
副驾:“嗯?机长她?”
乘务长:“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跟过宋机长好几l次了,她人很好的。”
来取东西的乘务员听到,立刻凑过来:“在说机长吗?啊我好开心,又跟女神的航班了。”
乘务长:“是吧,跟宋机长一起飞特别安心。”
“我还想找她合个影……”
“等飞完你找她提,不影响工作机长一般都会同意。”
“不是。”副驾不由咋舌,“都这么喜欢机长啊。”
虽然都隶属航司,但平时他基本都是飞行员聊天,还是第一次从乘务口中听到对宋澄的评价,没想到宋澄人气这么高。
等他回驾驶舱时,感觉认知都被刷新了。
宋澄真的像乘务组口中的那么平易近人?
连旅客的要求也会满足?
副驾看向已经被放到驾驶座后面的日志,想了想,拿到手中:
“机长,有两个旅客递了日志进来,你看你写还是我来?”
主驾驶座上,宋澄循声看来。
她的神情淡漠,行为却利落,似乎不用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一只被浓黑制服袖口束住手腕的手接走了副驾手中的日志本,没有翻阅,只是接过,再安置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像安放好一件待办事项。
“我会写好。”她说。
真是神秘得让人
捉摸不透,副驾想,连性格也是——
这种介于有情和无情之间的态度,怪不得外头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传闻。
如果宋澄知道她旁边的同事在脑补些什么,一定会无语。
不过很可惜,她不可能知道旁人的想法,更对旁人的所思所想缺乏关注的兴趣。
除了工作,现在她心里只装得下一件事。
今年不能和温懒懒一起过年了。
飞行员这种职业,春运只会更忙。
自从宋澄入职航司,春节期间常常需要驻外等待下次飞行,她们很少有能在家过年的时候。所以到了这个时间点,往往需要温向仪迁就自己,今年也不例外。
这周的航班排出来后,一看宋澄除夕夜还要飞,两人就定好在玥城过年。
温向仪时间比较自由,可以先过去等宋澄落地,再在酒店见面。
但几l天前,集团一个海外项目突然爆出问题,温向仪作为总负责人又是集团掌权人必须前去坐镇,重振残局。工作在前,一起过年的计划就这样泡了汤。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副驾觉得宋澄不近人情也是对的。他确实赶上了宋澄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的时候。
不过,宋澄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无论是至关重要的飞行,还是旅客小小的请求,都不会。
客舱门关闭,宋澄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工作上,开始机长广播,操纵飞机徐徐滑行到跑道口。
当塔台给出放行许可,飞机疾驶,速度飞快爬升,直至宋澄手中操纵杆拉起那刻,重达200余吨的飞机轻盈抬头离地,开启今日飞行。
年少可望不可即的飞行,如今对于宋澄已经是熟稔无比的事情。
开启自动巡航后,副驾盯MCDU和仪表,这时候除了要监控天气情况就是处理些书面工作,其它时间还算空闲。宋澄拿起水喝了口,目光扫过舷窗,入目夜空黑黑沉沉。
她是注定要被关在驾驶舱里了,不知道温向仪现在在干什么,身边热不热闹。除夕还是热闹些好。
整理了下心情,宋澄准备填写舷窗下方的飞行日志。
多年的飞行时间里,她收到过许多飞友递来的日志,宋澄知道有些同行挺抵触写这个,她倒觉得这种和陌生人因为共同爱好产生短暂——或者说一生仅有一次——的书面交流,是件很奇妙的事。
况且,有人喜欢向往她的职业,更不好让对方期望落空,所以每次收到日志她都会认真对待。
这次同样的,她先用打印机打了两张ATIS准备赠送给飞友,再拿起笔,翻开第一本。
第一本里夹了张露出脑袋的登机牌,宋澄翻到登机牌所在页,很快填好了信息,在备注栏里留下了祝福寄语,并附上句应景的“新年快乐”。
注意到副驾在看自己,她直接问:“你要写点什么吗?”
暗中观察的副驾被抓包,赶紧装作很想写日志的样子:“我也想留个言,过年了么。”
宋澄没说什么,把本子递过去。
写完一本了,还有一本……
宋澄低头,目光微微凝住。
之前这本本子在底下她没看到,现在一看,竟然和温向仪的一样。
温向仪也有飞行日志。
宋澄还在航校学习时,就了解到了flightlog的存在,当成趣闻和温向仪说过。
后来,当她第一次登上客舱首飞,收到的第一本飞行日志就来自于温向仪。
她们共同飞行的次数平摊到年这个单位中,称不上频繁。但不知不觉,家里已经有了两本写满的日志。
温向仪的第二本日志就是纯黑封皮的,和此刻宋澄手中的一模一样。
宋澄心底涌起强烈的预感和期待,动作很轻地慢慢翻开本子。
她清楚记得,温向仪的新日志记录了她的12次飞行,于是她捻到页脚标着“13()”的那页,一下翻开。
入眼,是宋澄从17岁看到27岁的、绝不会错认的字迹。
[除夕夜快乐,宋机长。]
-
商务舱。
长发女生拥着毛毯看着剧,心里头还记挂着自己的飞行日志。
没被退回来,那应该会写吧。
唉,别人写也不是不行,但她还是好想要机长姐姐亲笔写的啊。
她去了个卫生间回来,快回座位时看到个乘务员走过来,一下子站在原地,等看清乘务员手里没有本子后,她失望地收回目光,又去偷看右座的那个姐姐有没有拿到自己的日志,果然也没有。
正看书的温向仪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说:
“飞行时间刚过半,不用心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女生有些为自己的浮躁脸红:
“我老这样,事情只要没出结果我就忍不住担心。”
温向仪顿了顿,看向驾驶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来了。”
嗯嗯?女生抬头,啊,先前帮她们递日志的乘务长带着本子回来了!
不仅有日志本,还有记录了各项航班数据天气情况的ATIS,甚至是两张!还有机长的肩章!
女生幸福地想跳起来:“我递这么多次日志第一次收到ATIS,还有肩章,我其它飞友都没收到,还是四道杠的!不过这两张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来仔细看ATIS上的字母,可惜因为对ATIS的名词半知半解,看得实在费劲。
温向仪见她陷入沉思,抿唇笑了下,让她先看另一张,点拨道:
“看这里,机长给你打了句祝福……嗯,很有心呢。”
女生看向热敏纸小纸片。
正如对方所说,在纸片文字进行到接近结尾处,多出了句与客观冰冷的数据截然相反的,温暖的祝福。
[HAPPYNEWYEAR]
女生忽然有些鼻酸。
这种自上而下温柔而浪漫的
()对待,正是她一直追逐离天空最近的飞行的原因之一啊。
“好棒……()”她喃喃道,“姐姐,你的也有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嗯,她也给我祝福了。”
温向仪温声给予了回复,却没有给女生看自己收到的东西。
等女生怀揣着喜悦回到座位独自品味这份心情,温向仪方窝在柔软的座椅中,信手打开了自己的日志本。
宋澄给女生的日志写了周到的祝福寄语,在她的日志留言处,却画了幅简笔画,是几l架穿梭在圆圆云朵中的纸飞机。
宋机长的简笔画水平和上学时候在练习册上画笑脸比,可以说毫无长进。
不过,大概正因为如此,才得以让温向仪看到她画的,就能联想到高中时期她们叠过的纸飞机吧。
日志里夹着的ATIS上同样有句新年祝福。
不同的是,宋澄给她的东西总会更特别。只给她。
[HAPPYNEWYEAR]
[WLL]
温向仪的指尖轻轻柔柔地划过这两行字母,指腹却堪称缱绻地碾磨了片刻,才收起日志。
已经告诉宋澄自己来了,接下来就是等落地见面。
为了赶回国内,温向仪这几l天没怎么休息好,此时客舱安静昏暗,她随之闭上眼睛小憩。
时间的流逝在睡梦中变得迟缓,不知过了多久,温向仪眼皮轻动,意识还未清明时,她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宋澄的声音。
“……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谨代表全体机组成员欢迎您搭乘香乌航空公司XC9141次航班,由香乌前往玥城,本次航班预计飞行时间为……”
“玥城的地面温度为零下5摄氏度,大家下飞机时可适当增添衣物,注意保暖。”
“今夜是除夕,您此时可以朝窗外看去,在飞机的正下方,有许多烟花正在绽放。”
温向仪动了动,视线穿过右侧窗外,落向下方,瞳孔中划过一抹惊艳。
这是温向仪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一朵朵烟花在浓夜中无声炸开,像颗颗爆炸的宝石或者小行星,迸发出耀眼璀璨的欢喜光芒。
此刻,天地颠倒,人和天空的关系交换,银河在她们脚下流动,翻出簇簇星辉般的水花。
像给倾听广播的旅客们留出了欣赏的时间,广播停了停,再响起时,被电流渲染得不太真实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舒缓的温情:
“在此我谨代表全体机组成员祝您阖家团圆,新年快乐。”
“Helloeveryone,Thisisyourcaptainspeaking……”
接下来便是英文播报,温向仪边听边注视着窗外,没有错过这场难得的烟花盛宴。
她看到隔壁女生已经拿出手机对准窗外拍视频,不止她,还有别人。
温向仪唇角弯起,显而易见的,这一段不在规定流程内的、机长即兴的机长广播,为许多人在奔波
()回家的旅途中带来了除夕夜的惊喜。
晚上8点42分,飞机平稳降落在玥城的机场。
长发女生的家人来接机了,她犹豫要不要第一时间走,又想要是晚点走说不准能看到机长出来。
对这位机长,她最初只是被隔了老远模模糊糊看到的那眼飒到了,但经过飞行日志和机长广播两件事,她现在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好感。
毕竟她还是很注重人品的,可不是什么颜狗!
等客舱门开,乘务员邀请她先下机时,电话那头催得厉害,女生只好抱憾先走一步。
走之前,她没忘了和同为飞友的姐姐道别。
说句话的耽搁功夫,从驾驶舱的方向进来了个人,女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再也没能收回目光——
其实当颜狗也不丢人,是吧?
就在她呆住的时候,她旁边,飞友姐姐声音带笑道:
“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见到你。”
而这位气质冷冽的机长眉头轻轻一蹙,不像反感,反而像种纵容的解释:
“我出来陪乘务组送客。”
“这样啊,辛苦了。”
是啊,自己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宋澄心里想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还在飞机上,她不习惯在工作里掺杂私事,于是她如自己所说,站到乘务员身旁送旅客下机,只是视线总游移到商务舱安坐着的温向仪身上。
看着看着她眉头真皱起来了,温向仪旁边那个女孩是谁?怎么老是看温向仪?
她扬眉看去,对方顶着她的视线霎时脸色爆红。
被超A制服机长姐姐一眼看到害羞的长发女生只想尖叫。
她以为的飞友,原来真身是“飞行员的朋友”啊!
-
看完飞行中的烟花后,她们一起迎来了新年。
过完年,冬天似乎就只剩个尾巴了,残冬转瞬即逝,迎春花开了没多久,生机喧闹的初春就来了。
寒假的结束同时意味着宋澄可以歇口气,回家歇两天。
没什么工作是完美的,飞行员也不例外。
自打进入这个行业,她能在家待着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刚开始宋澄很不适应,以为持续时间长了就会好些,结果到现在也还是恋家。
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宋澄解开领带,往卧室走去。
她和温向仪现在的住处,和从前,也就是现在想起来分外遥远的上辈子,是同一间房子。
房子是她在毕业前后买下来的,用的温向仪的本金投资得的利。当然,只付了个首付,后面还清了。
房贷是宋澄在还,房子在她的坚持下写了温向仪的名字。
凭什么只有温向仪可以给她花钱?
她要把所有钱都给温向仪。
走进卧室,温向仪正在睡觉。只要在家,她有午休的习惯,很规律。
光是看到温向仪睡在自己买的房子、自己布置的家里,宋
澄就有无尽的满足感。
她快手快脚冲了个澡,在另一半床上躺下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温向仪。
宋澄熟练地把人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温向仪鬓角,又替她拨拨头发:
“吵醒你了?”
“嗯……”温向仪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我本来也快睡醒了。这次能在香乌待二天?”
“嗯,一个小长假。”
“难得你不用驻外,陪我去工作吧。”
“工作?”
“是啊。”
温向仪随手拨弄着宋澄腕表的环形飞行滑尺,笑道,“带你回二中。”
宋澄霎时知道这份“工作”指的是什么了。
作为荣誉校友,温向仪为二中捐了笔款。简单来说,二中现在新的教学楼是她出钱盖的。
听说年前就盖好了,现在要请温向仪回去参观。
温向仪开口,宋澄便不会也不想拒绝,更何况是回她自己的母校。
按照约定的时间,隔天,她们回到二中。
这些年,二中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门口小吃摊换了几l批人,宋澄吃了一整个高中的王阿姨的米线摊早不见了。
校门走进去右手边第一棵香樟树挂上了点滴,听校领导说是生病了,宋澄不了解树会生什么病,见它还算茂盛,微微放下了心。从前跑操时它没少为大家贡献阴凉。
说起校领导,二中校长也换了,教导主任还是老熟人。
李老头年近退休,听说今年就退,她们来得正是时候。
参观完崭新的教学楼,她们婉拒了校领导的陪同,自己到处走走。
其她任课老师有的调走了,有的还在教学岗位上,宋澄她们去老教学楼里的办公室打了招呼。
办公室还是当初那间,门都没换过,甚至里头的暖水瓶都分外眼熟,李老头的红木桌子上堆满了作业卷子,一切都仿佛还是她们高中时的模样。
有一位老师说:“李老师,当年我说得准吧?我说你要带出个理科状元,再带出个二中第一位女飞行员,双喜临门,是不是?现在可都了不得了。”
“是是,你料事如神。”
皱纹深了很多的李老头笑呵呵的,看向温向仪宋澄的目光欣慰又自豪:
“我说现在这届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她们还不信,就是因为没见过温向仪和宋澄这届学姐。”
陪老师们说了几l句话,宋澄和温向仪前后脚走出教室。
温向仪走在前面,宋澄跟着她,从办公室走出时,正对办公室的走廊外香樟树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春日浓成了它嫩绿的新芽,忽而,温向仪回了头,笑着和宋澄说话。
她说了什么,宋澄没有听清,因为她脑海中浮现的是从前:
“温向仪,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候,你也跟我这样说过话?”
“有吗?”温向仪说,“我当时说了什么?”
宋澄回忆了下,确信
道:“你告诉我,那天是立夏。”
“立夏啊。就是春天结束了的意思吗。”
温向仪没有过多纠结从前的一次对话,温声道,“现在春天刚开始,惊蛰刚过,还没到春分。”
宋澄记不清二十四节气,但听温向仪这样安然地数着节气日子,有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她另起了个话题,这次说老师们:“李老头提起我们语气很自豪。”
“嗯,李老师更引以为傲的一定是教出了你。”
宋澄扬眉:“我吗?”
“你是在他班上奋起的学生,一路逆袭,教过你的老师都会很有成就感。”
“你看我也会有吗?”
温向仪脚下一顿,站在楼梯口看向宋澄。
宋澄静静地回看她。
“高中多亏你给我补课,总不会没有吧?小老师。”她用玩笑的语气道。
“你把我当老师吗?”
温向仪向前一步,语气苦恼,“我可没有把你当过学生。”
不等宋澄追问,她继续说下去:
“成就感是以我为主体的一种情绪,或许曾经有过吧。不过现在么……宋澄,你还记得除夕那次飞玥城的航班吗?”
宋澄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除夕,不过她当然没有忘:
“在驾驶舱收到你的日志的感觉很难忘记。”
温向仪笑意收敛,语气柔和真挚。
“那天你用广播提醒大家看窗外的烟花,让很多人都很惊喜,那时,我也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宋澄想,温向仪总是能洞察她执意追求的是什么。
从她大学时期,把成为飞行员的纪念小金鹰徽章送给温向仪开始。
她就想把一切荣誉分给温向仪。
两人来到操场,许龄已经不在二中了,她有了更好的去处。
她们本想晒晒太阳走走,结果因为与学生截然不同的成熟面貌引来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侧目,老师管都管不住,没待多久就匆匆离开。
宋澄没能尽情怀念操场,不大高兴:“我们应该找校长要两套校服。”
温向仪笑起来:“我想起来家里那两套老校服了。”
上次大扫除宋澄还拿出来洗了遍,这么多年保存得仍然很好。
宋澄又看了眼操场上的学生,开始羡慕:“她们现在的校服比我们的好看多了。”
不过,宋澄依旧固执认为,谁都没有温向仪穿起校服来好看。
当年她从校医务室出来,第一次见到温向仪,她就穿着蓝白校服站在操场的队伍里,面容像方才那些学生一样青涩,轻盈打了个照面,便让宋澄见到一个忽然而至的春天。
离开了操场,她们又到处转了转。
季节不对,柚子林里没有柚子,但不妨碍她们对着眼前空荡荡的树林回忆曾经在柚子林前吃蛋糕的事。
那个蛋糕承担重任,一半庆祝温向仪的生日,一半庆祝宋澄通过招飞
体检。
当年和她们一起庆祝的朋友们如今分散各地,虽然仍保持联系,偶尔聚聚,但聚齐所有人的情况再难出现了。
唯一可作安慰的是大家过得还不错,都比宋澄上辈子知道的要更好。
她们来的时候是上午9点,参观加自己闲逛下来,不知不觉就到11点了。
两人知道一到中午放学食堂就会被淹没,趁还没下课,她们进食堂逛了圈。
上学时候不觉得,一旦毕了业,总能在某个时间忽然怀念起食堂里几l样再也吃不到的东西。
宋澄就总爱在家复刻学校的凉面,温向仪也爱吃。
本来昨天晚上两个人还说一定要再吃次食堂师傅的原版凉面,结果现在站在窗口前才反应过来,学校的凉面只在夏天卖。
两人在窗口前面面相觑,忍不住一齐笑起来。
温向仪:“我们来早了。”
宋澄:“嗯,早了两个多月。”
最后因为不饿,换钱又麻烦,两人什么也没吃,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了。
宋澄不太甘心,拉着温向仪去逛对面超市。
温向仪喜欢喝的牛奶小超市还在卖,甚至连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
记不清有多少次,宋澄在课间从教学楼跑到小超市,拿第二天饭钱给温向仪买牛奶。
现在,已经是机长的宋澄站在保鲜柜前回头看,仿佛还能看到一个额头冒汗的宋澄正快步朝自己走来,目光紧紧盯在要给温向仪带回去的牛奶上,一步步穿过了自己。
那个宋澄和她一样,也是28岁。
28岁和28岁,也会不一样。
一如这些年,宋澄把牛奶拧开递给温向仪,温向仪接过抿了口,望着走出小超市后一览无余的宽阔校园,低声叹道: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们都变了很多?”
她问这个问题,好像并不需要宋澄回答是或者否,只是自顾自说,带着宋澄向前走。
她们经过了一楼张贴的荣誉榜,榜上的人早已换成近年毕业的学妹学弟,而她们出现在附有社会成就介绍的荣誉校友里。
她们又经过了次老教学楼。教学楼围成的中庭里只有风在回荡,她们看着那儿,却能看到冬天的雪仗,高考前夕纷飞如白鸟的试卷。
只有她们能默契看到的东西,竟然数都数不过来。
最后,在几l乎要走出二中校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她们在看同一个地方。
一间很不起眼的小房子,门口挂着的标识牌上写着“保卫科”二个字。
“那年的事我还记得,宋澄,你救了我一次。”
温向仪走近一些,透过窗户看向房间内部。
门卫都在另一个房子里聊天,保卫科里空无一人,两把椅子都空着。
当初宋澄拉了两把椅子带着她坐下,把浑身发凉的她包裹进一个热烈而有力的怀抱。
“
你还给我看你写给我的那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句诗。”
当时温向仪只觉得感动,现在回想倒好奇起来,回头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句诗的……”
她的话语在注意到宋澄神情的异常时一停,转而轻唤:
“宋澄?”
“温向仪,你说我们都变了很多,你觉得自己有变得更好吗?”
宋澄定定地看着温向仪。
我有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温向仪,有我在,有我做的那些,会不会让你觉得,自己有变得更好些?
现在的你,是比从前的你,更开心幸福的吧?
她的认真让温向仪察觉到问题的与众不同。
温向仪收起总是挂在唇边的徐徐笑意,她敛眉,似乎陷入一场思索中。
宋澄的手指扣进手心,却感受不到疼,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温向仪。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笨拙而执拗的宋澄,只会等待一声呼唤,或一句答案。
没有让她等太久,温向仪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小房子,转过身时,再度朝宋澄扬起笑容。这个笑容是只属于宋澄的。
“我不知道‘更’这个字该去和什么作比较,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宋澄,我很喜欢现在的我自己。这就很够了。”
温向仪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宋澄在心里重复了遍,是啊,是啊,这就很够了。
校园倾泻的阳光下,她鼻尖涌起强烈的酸涩,笑容却越来越大。
“宋澄?”
“温向仪。”宋澄认真地注视着她,“我们结婚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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