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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第二天一早开始上路,一路上除了礼御书总得吟诗几句,其余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洛羽是因为疲惫,他从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或许开心的时候也会开个玩笑,但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节省些力气。
何水心的沉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她的目光不时会看向很远的地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洛兄弟,我们今晚在哪安歇?”礼御书凑到洛羽身边问道。
一早,何水心就和洛羽说了自己与礼御书交谈的事,洛羽闻言心里一惊。
后来与礼御书一番打探才明白这君子又一次成功地把事情给理解偏了,还一个劲说着佩服佩服。
让洛羽也是哭笑不得。
“我们今晚要在舒城住一晚。明天应该就能赶到星月客栈了。”洛羽回道。
礼御书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们今夜在舒城恐怕是不得安宁啊。”
洛羽难免打量一番身旁的礼御书,按理来说,自己两人被追杀的事他也知道了,为什么他反倒一点也不怕,真的只是为了那圣品血菩提?
洛羽转向他问道:“礼兄,我们的底细你也都猜到了,你看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透个底了呢?
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君子不计小人。”
礼御书笑了笑道:“小生三年赶考,得身上钦点入翰林院。
见惯了朝野之上奸臣弄权,欺压忠良,家父本是朝廷重臣,后来却奸臣陷害发配远郊。
小生一气之下,辞官修仙,精研符箓顺便云游江湖。”
洛羽听着不作评论,这“君子”嘴里的话至多只能信三分,信多了肯定要被他坑。
何水心怀疑道:“可我看你行为做事可一点也不像个读过书的人。”
她说得当然是初遇那次,礼御书偷窃洛羽地图那次。
礼御书苦笑几声,在马上做了个揖道:“何姑娘见怪了,久在江湖漂泊,难免要染了些江湖人的脾气。”
何水心抿唇不屑道:“胡说,洛大哥就不会像你那样。
洛大哥在江湖上比你还久,可是他就不会像你那样。”
礼御书闻言也只得尴尬地讪笑两声,洛羽的脸上也有些尬色,他可是记得清楚,自己当初在牡丹楼可是给这小姑娘下了药的,女孩难道是忘了?
一路上风景无限,待到傍晚时分,三人正如洛羽所估计的那般,牵着马走入了舒城。
舒城地处淝河与狮子江交界处,天气常年阴沉,无论什么季节随时都会下起小雨。
三人走进城里时就觉得好像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还留着不少积水。
三人牵着马由洛羽带路,停在一家酒店前。
酒店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观云楼”,洛羽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走上二楼一间雅间,而后开窗点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何水心显然早已习惯,礼御书却还是不免惊奇,问道:“洛兄弟,以前也来过这舒城?”
洛羽点点头看着窗外一片连绵不断的破烂棚屋,点头道:“嗯,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何水心顺着洛羽看向的方向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大片贫民窟,连绵不绝地盘踞在舒城一角,寒风骤起将勉强盖住棚屋的一张张毡布吹得噼啪作响。
礼御书看着这一片贫民窟,若有所思道:“这片地方其实也是舒城的一部分,但是没有一个舒城人愿意承认。
大多数人更愿意把它当作舒城的一块脓疮,随时都要把他给剜去。他们于是给这块脓疮取了个名字,叫做‘’癞子窝’。”
何水心不通世事,看着那大片的贫民窟,奇怪道:“既然这里这么讨厌,那他们为什么不把这里拆了呢?”
礼御书的脸色微寒,对何水心也没了往常的讨好,“大小姐,这里住着一万二三千的穷人,窝棚拆了他们去哪住?怎么活?”
他的语气吓得何水心不自觉往后一靠,洛羽斟了一杯茶道:“水心她也是没想到这些。
我记得这边之前有过一次改造,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不了了之。”
洛羽提起此事只是想把话题岔开,令他没想到的是礼御书竟然知道这件事。
礼御书冷笑一声,“一个爬上高位的无耻商人,仗着有些钱财势力,想要把整个癞子城拆了,给那奸臣程河建个府邸,讨好于他。
有人问那商人,拆了以后,城里的小民该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自然无人应答。
礼御书继续愤愤地道:“他说,活得了就活,活不了就去死呗。
有人活在马车上,自然就有人要死在车辙下,穷?穷还是道理了?穷死了的人也能算人吗?”
“这事后来办成了吗?”何水心忍不住追问道。
礼御书脸上浮出几分笑意:“此事自然引起了民愤,可惜只是一帮子穷人,再怒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后来听说有一个路过的江湖剑客为他们出了个主意,这主意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因为这么个主意让那商人的举动上通天子,竟然引得圣上震怒,连着程河都被当朝骂了数次,改造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何水心听到礼御书说到有一个剑客,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边正在专心吹茶渍的洛羽。
她好奇地问道:“那有人知道这个剑客是谁吗?”
礼御书摇头道:“那商人背后的世家,还有如今朝堂上如日中天的程河都想知道他是谁。
你觉得但凡有一点他的消息,他还能活着吗?”
何水心有些可惜道:“那他做的事岂不是没人记得了?”
礼御书指着那癞子城里绵延数十里的屋棚道:“不,他们会记得,他们心里会永远记得。”
何水心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癞子城里,燃起道道炊烟,狭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值得一万余人去记住他,铭记他?
她想说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视线转向一边的洛羽。
“洛大哥,洛大哥。”何水心喊了喊正在失神的洛羽问道。
“嗯?怎么了?”洛羽回过神来问道。
“洛大哥,你怎么看这件事?”何水心好奇地问道,她觉得以洛大哥的阅历总能说出些什么来。
洛羽笑了笑道:“怎么看?坐着看呗。”
余下两人一时只觉得大煞风景。
门外小二端着餐盘及时救场,洛羽赶紧帮忙布置,继续道:“好了,上菜了,赶紧吃菜吧。带你们来这不是因为这里能看到癞子城。”
“是因为这里的菜特别好吃。”何水心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抢先道,每到一处,洛羽总能找到菜品绝佳的地方,为三人大饱口福。
礼御书也忍不住笑道:“跟着洛兄弟这些天,我是连仙都不想修了,哈哈哈。”
两人开始大口吃菜之际,洛羽的目光重新投往窗外。
夜色如洗,傍晚一场小雨,将狭窄小路浸成了泥沼,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一家人的晚饭卷着裤脚在泥泞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竟走出一种世事难行的无力感来。
洛羽当年便是如此走入癞子窝,腰间挎着那把五两纹银买来的剑走进去。
世事艰难又如何,他凭着一腔热血、腰间长剑大步走进癞子城,大言不惭要斩断不公。
后来?后来他赢了,但也输了。
好在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