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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音这觉睡得并不踏实。回忆在梦里杂乱的跑走马灯，吵得她不得安宁。
手机的震动声轻易把她吵醒了。
拿起电话，她倏地睁大眼睛，残存的困倦也不见了。
声响的来源不是闹钟，也不是电话。是公司实验室的应急警报。
陈佳音的公司叫‘优悦声’，今天放假，整个厂区非常安静。才把车开进研发楼，她就看见一堆人吵成一团。
领头那人穿polo衫，有几分书生气，看着很斯文。他头一个发现陈佳音的车，手臂一挥，冲她指指点点。
她来的太急，随手摸了把车钥匙就出门了。
她开了奔驰g66，密封性很好，车窗关闭，几乎隔绝一切声音。但她对唇语熟悉，轻而易举分辨出他的话：
“就是她，趁我老婆怀孕把她赶走，独占成果。”
“还好意思上新闻，真不要脸。也不想想，一个聋子，哪那么大能耐。”
“别看她人模人样，要不是她爸，她什么都不是。富二代怎么了，还名牌大学毕业，你看她这么大岁数了都没人要。”
“你们查查她的学历，还有私生活，还有纳税。看看她这车，肯定偷税漏税来的。”
陈佳音中指不自觉敲着方向盘，刺耳的警笛越开越近。
一个中年男人大步上前，“都干嘛呢！谁报的警？”
“我！”
陈佳音立即下车，“麻烦您几位了，就是这几个，偷我们公司机密。”
中年人中等个子，体格结实，穿着旧旧的衬衫和运动裤，一看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没立即说话，一双眼睛扫视全场，目光锐利而坚定。
看见公司logo，他停了几秒，问陈佳音：“你们是，人工耳蜗那个‘优悦声’？”
不等陈佳音回答，他又说：“是你，我记得这长相，你昨晚上新闻了是吧。”
他突然热络起来，便指挥身后的小年轻们拦下闹事的，边冲陈佳音竖大拇指：
“多亏你们把人工耳蜗做出来了，这玩意儿原来多贵啊，价格一降，都戴得起了。我以为你起码和我一个岁数，原来是这么年轻的孩子，英雄出少年——”
陈佳音很听不得肉麻话，“您别。我就是给自己图个方便，也没想跑前头去了。”
他这时才发现陈佳音两只耳朵上都别着东西。大约联想到什么，他眼睛泛起潮，不住重复：“了不起，了不起。”
陈佳音说：“既然您知道我们公司，我也不废话了。我们是有点小成绩，但也动了别人的利益——”
这俩人聊得挺好，带头闹事那人急了，大喊大叫：“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不想给发资，趁我老婆怀孕开除她，还抢她的科研成果，我是来讨说法的”
陈佳音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和话事人，对公司情况十分清楚，确定最近没有人员变动，于是问：“你老婆谁呀。”
二师兄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小跑到她身边，小声说：“他好像是刘师姐的老公。”
陈佳音眉眼一沉：
“刘师姐吗，是我辞退的。”
刘师姐同样是邹教授的学生，陈佳音当年忽悠，哦不，是带整个师门自立门户时，她给打包来了。
刘师姐业务强，性格积极上进，在公司表现很好。所以，得知她怀孕之后，陈佳音大方批了四个月带薪产假。
月薪一分不少，和她上班时一样，并且保留她的职位。
但回归的师姐变了。速递小说 .e999.
她态度敷衍，消极怠工，期初陈佳音只以为她没调整好，找她谈了几次。师姐当时承诺的挺好，第二天却没任何改变。
后来陈佳音朝她发了火，师姐才说出实话。她想陈佳音开除自己。
“虽然你的月薪只有师姐的三分之一，但你觉得师姐婚后工作让你很没面子。你认为她该在家照顾老人小孩。”
“照你说的，师姐求我辞退她，因为公司会补贴一个月工资。这些都有账目明细的，我不怕查。”
“至于师姐的科研成果，首先，是属于公司的，这一条她的入职合同里写的明明白白。第二，我给过她奖金。你父母那辆奥迪不就是拿她奖金买的吗。”
不知是羞是恼，师姐夫满脸胀红，却仍梗着脖子嚷嚷陈佳音胡说八道。陈佳音懒得理他，当即给‘实音’律师团打了电话。
警车浩浩荡荡开走，二师兄长舒口气，“我的骂，吓死我了。”
二师兄被陈佳音压榨惯了，突然休息，浑身难受，于是主动来公司加班，顺便蹭网蹭电。
哪想人还进实验室，大门外闯进一批拿摄影机的人，一看见，丧尸围城似的扑过来。
实验室和大门间隔了道带密码锁的磨砂玻璃门，这时没全合上。二师兄一边害怕，一边按警报键，还凭着本能反应堵上那条缝。
他一夫当关了一早晨，看着十分狼狈。陈佳音左右看看，确定他只是精神受创才放心。
二师兄说：“我以为我们是个充满阳光的行业。”
这事得说回庆功宴。
‘优越声’是残联和福利署的重点合作单位，政府每年拨款的那种。陈佳音他们团队也争气，天天有进步，年年有惊喜。今年更不得了，他们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领导们高兴坏了，庆功宴办起来，告诉全社会给他们的钱没浪费。
但事情得辩证着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人都知道‘优悦声’有最新技术，想占便宜的，想分一杯羹的，想浑水摸鱼的，纷纷找上门来。
“你那么怕麻烦，为什么同意开庆功宴。”二师兄嘟囔着，“说起来，你真的要让他们坐牢？”
陈佳音说：“他们敢做，就得承担后果。”
“到底是刘师姐的老公。”
二师兄于心不忍，是当初一起吃糠咽菜战友啊。
“她家里四个老人，一个小孩，还有刘师姐，七口人就靠这一个人过日子呢。”
二师兄向来专心科研，不大食人间烟火。陈佳音偷偷翻个白眼，“他们一伙人，你怎么就担心刘师姐家。”
“其他人可能更惨。也许谁家有得绝症的孩子，谁家借了高利贷，再不还钱就切肾，他们怎么办。”
陈佳音问：“所以我们不该报警吗。”
“几个亿的投入资金，这么多年没日没夜的研究，就白白给他们。”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他们。”
二师兄墨迹半天，憋出一句，“他们，真的来偷咱们技术吗。”
管他是不是。陈佳音想，拿摄像机硬闯实验室的，一律按商业间谍处理。
“你说，刘师姐知道吗？”
不等陈佳音回答，二师兄沮丧道：
“她肯定知道，不然她老公的门卡哪来的。她当初多好啊，这才几天，怎么说变就变。”
他又有点庆幸，“也好，今天是我。要撞上你，估计早给打得连妈都认不出来——不对诶，刘师姐走了快两年了，门卡怎么还能用。”
陈佳音没空关心刘师姐和门卡了，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今天早晨，自己，锁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