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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萧瑟秋风里，田语桑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进了酒吧。
袋子里不知放了什么，长方体，大概十厘米厚，有点分量。他把塑料袋甩上吧台，累得直喘。
吧台后头，小周边擦玻璃杯边跟他抱怨：“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老头到底想干嘛呀。”
两人一齐看向台上。
紫檀手串卡住粗粗的胳膊，胖胖的手指砸在琴键上，c小调第5钢琴奏鸣曲满屋流淌。
田语桑仔细听着，勇往直前没剩多少，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慨。
他想做一件事，但是无能为力。田语桑知道。因为他们都是失意人。
田语桑打工的酒吧老板姓周，小周他叔。别看现在胖的像油饼，十多年前可是最红的男子组合。
组合名叫‘败犬’，一共俩人，老周是队员。小伙子们长得帅，实力强，出道三年封神，至今仍是乐坛传说。
现今流量明星使尽手段想达到的顶点，搁他们身上才算起点。不关心娱乐圈的田语桑他爷爷，至今都以为‘败犬’是当下最有名的流行歌手。
花无百日红，组合总有解散那天。都说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当年俩人都这么想，拆得体面而干脆。
最开始，留在老东家的老周意气风发，看着自立门户的队长一败涂地，还惦记着搭把手。但好景不长，也没用几年，老周一flop到底，回天无力。
老周自己要承担一部分原因，但更大的问题是，资本下场了。他一个一张一张卖专辑的，当然比不过别人一千一万张搞批发的。
老周不是啥高尚的人，上不得台面的事也干过，但他有底线，不愿把音乐搞得跟批发市场似的，从此沉寂。
田语桑和他的缘分是，田语桑帮他做了最后一张专辑。
田语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天才，但越长大他越发现，在音乐这块儿，比起别人，自己确实不费劲。
高考后的暑假，田语桑又参加地下说唱比赛。他上次参赛是高二，拿到第三名，这次是来一雪前耻的。
十八岁的田语桑，拿话筒像拿冲锋枪，他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他是人群的焦点，是舞台的王，他光芒万丈。
他顺利拿下冠军。
不过在成绩公布之前，他已经收到经纪公司的名片。
他们公司那会儿还是乐坛一霸，旗下数不清的大明星。如果田语桑顺利出道，会是另一个传奇。
签了经济公司，田语桑如鱼得水，经过很短暂的练习生涯，很快跟公司签了正式合约。
当时公司打算推男团，他是队长，拿‘创作天才’人设。为宣传方便，公司让他参与制作老周的最后一张专辑。
老周是不乐意的，但他那会儿在公司已经没有话语权了，只能接受。
谁想到田语桑是真好用，这张专辑拿到老周solo以来的最好成绩，保住了他的老脸，让他不至于难堪收场。
事情照这样发展，本该一片光明。但老话说的好，性格决定命运。
田语桑在老陈家住了十多年，当小儿子养大的，给惯出一身少爷脾气。那时他刚离家出走，生活还没来得及毒打他，他也不懂什么是收敛。
起因是这样的，公司一董事的女儿看上了田语桑，想和他交往。
那姑娘也是骄纵长大的，二十好几的人了，话也不会好好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言语里除了威胁和潜规则。
田语桑不是没教养。他一开始真的很得体很礼貌的拒绝了。偏那姑娘纠缠不休，几次下来，磨光他所有涵养。
最后一次，田语桑整个组合和伴舞在练习室排练出道曲，那姑娘闯进来打断他们，非要个说法。
田语桑爆粗口了。姑娘哭着跑走。
第二天，田语桑的百万出道预告下架。姑娘家长说，这小孩没素质，以后是个祸患。图播天下小说 .tubo123.
田语桑开始漫长的雪藏生涯。
老周合约到期时，公司连面子都懒得给，生怕他赖在公司不走，压根没跟他谈续约。老周也识趣。离开公司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赎出了被雪藏的田语桑。
“你小子，终于学会出去打架了。”
命运停止咆哮，油饼样的周老板把一件大衣扔田语桑怀里，“听说昨晚和小姑娘跑了。怎么着想开了，这衣服可不便宜。”
是陈佳音的外套。田语桑闻到她的香气，觉得这个好兆头。
他把衣服搭在椅背上，从小周跟前拿了个杯子，为老周倒了半杯酸奶：
“十年前，要有人跟我说，你能和n.a一块儿喝酒，我肯定觉得这人喝大了。”
老周嫌恶的推开酸奶。他绕到吧台后，找出柜子里的人头马，往自己杯子里倒：
“十年前，要有人跟我说，你以后得靠卖假酒赚钱，我也得觉得这人喝大了。”
“叔，咱能憋捡着一只羊薅毛吗，和着人家客人存这瓶酒是为孝敬您的。我往里勾兑都兑得不好意思了。”
嫌弃完，小周朝田语桑比口型：他叔心情不是很好。
因为当初自立门户一败涂地的队长，现在靠音乐混得风生水起，今早又上头条。还不是批发唱片那种。
田语桑咬着下唇，把塑料袋推到老周面前。
老周挑开一角，是摞百元大钞。
视线在女士外套和田语桑之间走了几圈，他笑得意味深长。
酒，好看的男孩，有钱的女人，携手而去，一夜未归。第二天，发财的穷光蛋。
这故事俗套的在城市的每个夜晚上演。
田语桑这时盯着酸奶，没看见他的神情。他说：“我打算继续写歌。”
老周举起杯子，像朝他敬酒，“少爷，消停点吧。”
田语桑挺固执，“我觉得，我还能再试一次。”
“怎么着，又想做乐坛的里程碑？”
老周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记得吧，你上次跟我说完这话，转头被人坑个底儿掉。”
田语桑不是一直这么消沉的。
他之前试一次，和人合作工作室。结果喜人，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最后是问老周借了钱才还清债的。
“我不想做里程碑。”
田语桑把手盖在老周杯子上，阻止他继续喝酒。
“我不做里程碑了。我做一粒石子就行。搬不走，又硌脚的那种石子。”
他语气平静，眼睛里却燃烧着太阳。老周被他的热灼伤，‘碰’一声把杯子砸到桌上：
“石子你妈x。”
“还乐坛，你t是睁开眼看看，现在还t乐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