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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袋里一共十万零三千元。陈佳音昨晚给的，加上田语桑所有积蓄。
他没取过这么多现金，不知道需要预约。他在银行等了好久才拿到这些钱。
工作人员从他身旁经过，偷窥的目光隐蔽而探究。他都知道，却假装看不见。
他是心虚的。他没偷没抢，但他就是心虚。于是只能假装更加淡定。
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可笑。他想自己在那几个小时里丢了什么。
他猜是尊严吧。
可就是这样，他还想做音乐。他不想放弃。
耳机里的鼓点更加激烈，他这时才发现是老周的歌。n.a的最后一张专辑，他们最后的荣光时刻。
心中怒火翻腾，他想砸烂这张唱片，但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算了，说不定等他老成老周那样，还得靠这张专辑跟人吹牛。
最重要的是，他买不起新的了。
老周那是干不下去了，得找份新工作。他挣扎起床，却双腿发软，摔到地上。
他从昨天就没吃过饭了。
他狠狠捶着床垫，床垫笨重弹起，连同他的愤懑，悄无声息的落下。
隔壁开始做饭了，小葱被油爆得刺啦刺啦响，香气很快飘了过来。对门的孩子这次考试成绩不错，正跟父母撒娇求表扬。
田语桑突然很想家。
想起家，不免想起陈佳音。他这才迟钝的想起来了，自己弄丢她十万块。
绝望是从云端跌进地上。
绝望是手机里存了很多号码，但谁也帮不了你。
绝望是发誓改变世界，最后才明白只是螳臂当车，变的只有自己。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你知道尽头繁花似锦，更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到不了。
喉咙泛出血的腥甜，他想吐。
还是得找工作啊。他想，得付下个月的房租。
他挣扎许久，却站不起来。他干脆躺在地上。
没遇到耳朵就好了，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东西也不会蠢蠢欲动。
废物。他一遍遍重复。
地板又冷又硬，把他的肩胛骨硌得生疼。意识逐渐回笼，他不知道自己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他听见手机响。
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又担心陈佳音找他，还是接了。
是个陌生人。
那人很客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老大，还记得我吗，小路啊，您帮我改过期末作业。唉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您知道有我这么一人就行。我找您老江湖救急来了。”
“我现在在游戏公司上班，公司新出个游戏，需要背景音乐。”
“我知道，让您配少女游戏实在屈才，可我真没法了。上头急着要，工作量又大，我是真没辙，老大您救救孩子吧。”
田语桑不记得这人，听语速估计是以前一起玩饶舌的。
救个屁。他想，大家一起完蛋吧。要不是舍不得，他早把器材砸了。笔趣阁小说 .lifan.
他这边一语不发，对方却叨叨地起劲：
“……但是吧，给的钱也多。我们主管说了，如果质量好，可以长期合作。我觉得这机会不错，您知道我们公司吧，全国最大的游戏公司……”
真操蛋。
真t蛋。
田语桑用胳膊遮住眼睛，笑出了眼泪。
我好像一只狗啊。他想，机会是吊在前头的肉骨肉，只要闻到香味，他就晃着尾巴追上去。
可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放弃。
我怎么就过的这么操蛋。他问：“什么时候要。”
对方千恩万谢，“老大咱能不能尽快开始，这项目真的很急。”
“明天。”他坐到桌子前，往琴键上敲了几下。
其实今晚开始也可以。
是不是不服。他问键盘，是不是想再试一次。
电源没开，编曲键盘没一点声响，他无声的弹了首‘命运’。
手机反应依旧迟钝，好一会，他才在通讯录里找到陈佳音的名字。
删删减减，犹豫许久，他终于发出短信。
他知道自己在欺负陈佳音，他也知道陈佳音不会在意。
他更看不起自己了。
陈佳音想过田语桑离开。
回家路上，她心里模拟了不下十个方案。留住他的，捉他回来的，不许他离开的。每一个都简单明了，能最快达到目的。
但是，糖糖会不开心。
所以收到田语桑信息时，她松了口气。
她大概八点多到了廉租公寓，赶上上班小高峰。
为了装行李方便，她又开了g66，在一众三轮电瓶车里特别显眼。人们经过时窃窃私语，不住往这边看。
有个梳脏辫的逆着人群过来，一看见车，先掏出手机，比出夸张的姿势合照。
陈佳音认出来了，是酒吧打架那晚，挡在田语桑前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那位。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等这人照完才出来。
估计得干体力活，陈佳音换了深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马丁靴，一头长发扎起来，看着很飒，和之前那晚全不一样。
脏辫没认出她来。他笑着凑到她面前：“找我们田大佬？”
见陈佳音满脸困惑，他了然，“行不行啊姐们，都追家里来了，连名字也没问着。就是酒吧长的特帅的，弹琴的那个。”
听他这意思，追糖糖的人还不少。甜草莓这个小朋友怎么肥四，一个人在外面都不知道保护自己吗。陈佳音问：“很多姑娘来找他？”
“是不少，不过你放心，像你一样追家里来的没几个。”脏辫笑得暧昧，“你走运了今天，大佬今天没去上班，八成是病了”
“生病的人最脆弱了，你懂的。”他伸手预搭陈佳音肩膀，“你俩要成了，可别忘了我。”
这人是糖糖的朋友吧，打他是不是不好。陈佳音琢磨着，耳边响起脏辫的惨叫。
她困惑地端详双手：我妹动手啊。
田语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