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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哈弗茨神情不善，李维赶忙“卖惨认怂”：
“在我前些年四处巡查的时候，一些富裕的罗曼农会拿出名为「铅糖」的甜食款待我。”
“具体的生产方法，就是把醋倒进铅制的器皿里熬煮，产生的结晶看着就很像白糖。”
说到这里李维忍不住地龇牙：
“当时我只是觉得酸味的醋能够被煮成甜味的糖非常神奇，并没有多想。”
“毕竟我又不缺糖吃。”
“我把铅糖块混进葡萄酒里，犯人们觉得葡萄酒更甜了。”
“对了，多数罗曼农都认可，苹果醋熬制出的铅糖，口味最好。”
怀尔斯德姆下意识地握紧了鱼竿。
在维基亚的贵族圈，众所周知的是，格罗亚国王喜欢以苹果醋和苹果酒佐餐。
罗曼诺夫家族有一个神奇的、据说传自末代加洛林皇帝的酒桶，果酒在里面放置越久，味道越是甘甜可口。
每年，格罗亚还会派遣特使送一瓶这种特殊的窖藏果酒到亚琛城的公爵府上，以示“对北境的荣宠”。
毕竟是格罗亚自己也喝的东西，而且真的好喝，在小心检查后，往年怀尔斯德姆喝得也很是开心。
想到这里，怀尔斯德姆的面部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酒桶是含铅的？”
怀尔斯德姆第一时间想到了伍德家族，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且不说婚约的事还没有敲定，就是敲定了，这么隐秘的事也没道理现在就告诉一个“新女婿”。
知情不报这么大的把柄，莫德里奇那个老狐狸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孙女就昏了头。
怀尔斯德姆倾向于伍德家族并不知晓铅中毒的内幕。
而李维的回答再次超出了怀尔斯德姆的预料。
“我并不知道格罗亚的酒桶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李维指了指庄园不远处屹立的大风车：
“磨盘。”
“酿造苹果醋或者苹果酒，首先需要把苹果磨碎。”
“为了打击私制磨盘的现象，我曾经详细调查过磨盘的组成，并发现了一种相对可以控制流通的物资——铅制销钉。”
使用庄园的公共磨盘是要给庄园主交“磨盘税”的。
为了偷税漏税，庄户们也开动脑筋，走上了私制小型磨盘的“违法犯罪道路”。
前身作为一个优秀的封建领主继承人，在打击庄园管事贪污腐败的同时，也不忘加强对生产资料的控制。
当然，还要派人宣扬几句“上面的本意是好的，下面执行歪了”。
“铅制硝钉是固定石磨的重要部件，属于管控物资。”
“它暴露在石磨的表面，与苹果汁长期直接接触。”
“于是我调查了几个苹果酒的主要产地。”
“卡托伊瓦有过关于疯人院的传闻。”
“德文领曾在三十年前爆发过疑似瘟疫。”
“德瓦西亚的痛风病伴有持续性的腹痛，正在大流行中，他们的领主眼下正在日瓦丁治病。”
“而画家是另一个与铅亲密接触的行业。”
“铅是重要的白光颜料，以及化妆品。”
“所以，”李维捏了捏艾莎的圆脸，“含铅的化妆品去年也被我丢掉了。”
李维转向赛斯，示意便宜舅舅记得通知自家的女眷。
“画师们的晚年往往会失明又或者精神失常。”
“越是给教会画像的画师越是如此，因为他们接触的铅涂料是最多的。”
“我想，这不是所谓「艺术家都是疯子」又或者「献祭灵感」可以解释的。”
李维侃侃而谈……
“先射箭、后画靶”总是相对容易的。
李维知晓“重金属中毒”这一事实，再去从整个王国纷繁复杂的信息中逆向归纳，完成一道“证明给别人看的猜想题”，自然是思路清晰的。
当然，他也需要实验手段去证明这一点，万一这世界的人类“体质特殊”、不会重金属中毒咋办呢？
委托给梅琳娜的小白鼠实验便是基于此。
作为王国顶尖的医疗专家，伍德家族得出的结论才是能够说服老公爵的。
同时，医疗信息也是最可靠的情报来源之一。
就像后世里的“海王”也逃不过婚检报告的“照妖镜”。
遇到不敢交换婚检报告的对象……赶紧止损吧。
最关键的是，这个方案增加了梅琳娜的话语权，有助于拓宽她的权力之路。
但同样的道理，也增加了梅琳娜的政治风险。
李维在等待梅琳娜作出她自己的选择。
好在葛朗台及时跳了出来，给李维的计划又套上了一层“马甲”，李维顺势将梅琳娜隐入幕后。
怀尔斯德姆放下手里的鱼竿，偏过头，定定地看向李维，直把李维看得头皮发麻：
“外公？有什么问题么？”
怀尔斯德姆摇摇头，须发随之摆动，长叹一口气：
“了解库尔特人的北地贵族很多，了解王国的北地贵族太少。”
李维撇了撇嘴，尽可能夸张地摊开双手：
“恕我直言，外公，了解库尔特人的北地贵族也不多。”
“我们进军草原，也不过是这些年的事。”
怀尔斯德姆无声地笑了笑，又将话题转了开去：
“我猜，关于铅中毒的具体实验，你委托给了伍德家族的小姑娘？”
假设格罗亚真的得了和当年的普瓦图腹绞痛类似的症状的话，召见莫德里奇·伍德就十分地合情合理了。
甚至连这几年格罗亚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李维“铅中毒”的猜想正确的前提下。
而关于格罗亚的身体状况，没有足够的利益，莫德里奇·伍德是绝对不会吐露分毫的。
至于什么是“足够的利益”，眼下情报不足，怀尔斯德姆也不会妄下定论。
但怀尔斯德姆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外孙知道怎么利用这个机会。
“看得出来，那是个富有魅力的小姑娘，让我们的小谢尔弗费尽心机。”
心情愉悦的怀尔斯德姆戳破了李维的心思。
李维倒也不含蓄，躬身致礼：
“得到长辈的祝福是我和梅琳娜共同的心愿。”
对李维来说，既然“自由恋爱”是自己的任性，那么代价最好也能由自己支付。
能得到亚历山德罗的支持是最完美的一环。
怀尔斯德姆心中惋惜，自家没有适龄的嫡系女子可以配给李维，何况哈弗茨未必愿意两代主母都出自亚历山德罗。
收敛思绪，怀尔斯德姆又重新拿起鱼竿——还是没有鱼上钩——接着说道：
“说说看，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格罗亚如果真的铅中毒日久，北境，该怎么做？”
赛斯手指轻颤，目光扫了一眼又在挂鱼饵的李维，心中感叹，上一个坐在这里和父亲谈论北境未来的，还是李维的祖父、“诡思者”、拜拉·谢尔弗。
南北格局，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