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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骄傲与自尊心
“寒冬腊月养个鬼的花。”杨沧目光在水仙花上点了下,像被火苗烫到,睫毛轻颤了下很快离开,把花砸进他怀里,“走,别再让我看到你上来。”
至于他的话,她更不愿往深处想,都没意义了。
水仙在周轩下颌打出红色印记,他抱着漆黑眸子紧紧看她:“杨沧,说这话或许可笑,可是......”
“我很想你。”
因为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在爱你,就更想你了。
杨沧听了他的话,胸口狠狠缩了下的闷燥,跟着是翻滚的恼怒冲刷心头,竖眉:“周轩,你发什么疯?”
想她?是恨她都来不及吧。
跟一璇再续前缘不顺利吗?他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有时间想起她这个可恶前妻?
她心里一阵嘲讽,看他的目光更加讽刺。
周轩的不幸,就在于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杨沧对他的失望、愤怒、反感以及......畏怯。
那么微渺隐藏的情绪稍纵即逝,却如燎原的熊熊大火猛烈燃烧,他是被放逐的羔羊,注定被火舌烫到遍体鳞伤。
身体倒灌冰冷的海水,沉甸甸的拖着疲倦的灵魂向她靠。
“滚。”
杨沧立马竖起了尖锐的刺,沉眸凝视他。
他朝她迈去的步伐不停,空旷安静的客厅响起足音和杨沧粗重的喘气,在他苍白的想要离她近一些时,她往后退了一步,按开电梯门,“周轩,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赶快离开这里,再也不要上来。
“不。”毫不犹豫地,周轩摇头,泛白的指尖颤巍巍想要触碰她的脸,杨沧撇头避开,他视线黯然,嘴角却勾起了薄冷诡异的笑,逡巡着她冷厉的脸和眼神里的恼怒道:“杨沧,我不会再随你的意愿走了。”
杨沧眯眼,“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他垂眸瞟了眼地上那束粉白玫瑰,又同她对视,似笑非笑含着淡漠的苦涩与自嘲,好似恳求,“明晚,别再答应他的邀约。
隔日杨沧快要下班的时间点,应元岭的车已经停在杨氏总部地下二层停车场。
开了一天的会,他的脑袋也有些疼,揉着太阳穴闭目歇息。
“嘿,什么情况。”司机嘀咕,往后面看去,“应少,我下去看一眼。”
旁边停了辆破旧的星瑞,车主下了车也不走,站在车头瞧着他们这辆车,司机早习惯了别人的惊艳欣赏,但外面这位也太诡异了,站着不动盯了好久。
应元岭不太在意地嗯了声,视线瞥过窗外落到那人身上。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逆着停车场昏暗模糊的光站在车头的斜侧方,一半的脸隐匿在阴影里,轮廓冷峭锐利,散着淡漠又冰冷的气息,沉沉寂静地望着他的车,某种熟悉的感觉让应元岭迷糊的视线寻了些清明,很快想起那人是谁。
推开车门,司机正去劝阻那人离开,听到动静朝他看过来,表情踯躅。
这人穿的板正,长得也英俊,怎么就没分寸的盯着人的车不走呢。
应元岭朝外摆了下手,司机颔首,明白过来两人该是认识,往远走腾开了空间。
男人抬眸便朝他望了过来,应元岭随意的脚步顿了顿,对上男人无声黑沉的视线,似乎极强的磁力把他摄进黑暗旋涡。
眉峰乌黑如墨,薄薄的唇在昏暗的光影里泛着冷月的白,幽暗的灯光只勉强照得清他面无表情的脸,严峻忧悒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闪烁着某种尖锐激烈又看不透彻的情绪。
他选择了一个保守的开头,“喜欢这辆车?”
大概没有几个男人会不喜欢,应元岭虽然对周围人的艳羡早已麻木,但这样的男人长时间盯着他的物品依旧会满足他一定程度的虚荣。
意外的,男人摇头,“太商务。”
如果钱有朝一日攒够了,虽然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周轩想他买的第二辆车应该还是Porsche911。
应元岭愣了下,然后脸上挂起忍俊不禁的笑,虽然他的涵养让他不至于去品评男人说这话时,身后只是停了辆破旧的连换个他轮胎都不够的车,但依旧被他一本正经的回应逗乐。
这想法是没什么问题,他圈子里也多的是年轻富二代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车,但很重要的,他们买得起。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应元岭咳了下,“抱歉,我的笑没有敌意,毕竟你是杨沧的……………”
“前夫,是吧。”他说,“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纵使他打量男人从样貌到气质都没太多可挑剔的地方,依旧是有些错愕杨沧曾经喜欢的会是这样的人,不过又很快释然,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传闻在圈子里经久不衰,即便是他不也在青涩的年龄犯过类似的错误,不过幸运的是家族里插手太
早,他来不及像杨沧这么泥足深陷,就很快被“拨乱反正”了。
“嗯。”男人伸手:“周轩。”
他并不因他的笑而有所变化,反而说:“我认识你。”
他亲口给杨沧推荐的相亲对象,如果可以,他会给曾经的自己一拳,不过......那一拳以另外一种方式落在了他身上。
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应元岭的身后,杨沧穿着lorapiana深勃艮第酒红色小羊皮大衣走了过来,名流老钱风的标配在她身上穿出了别致的低调与美艳,独特高级的质感不带任何的Logo,远远走过来便与迷离的光影划开一
道泾渭分明的亮眼光彩。
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应元岭身边,他穿着一件靛蓝色骆马毛大衣,裁剪得体,让两人并肩站在一处时,停车场的冷清似乎都被一种矜持低调的华丽填满。
司机也闻声赶了过来,动作麻利地去给杨沧开车门。
她抱臂,蹙眉冷冷地瞥了周轩一眼,流转的视线落回应元岭,“你跟谁都能聊几句啊。”
她的不耐让应元岭露出几分无辜,好笑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轻揉了揉,“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聊,不过下次不会了。”
杨沧轻佻的眼尾扫过他讨饶的笑,哼了哼,像一只傲娇冰冷的猫抬着下巴,从容的在两个男人身前转了圈又施施然离开,坐上他的车,黑暗的光影透过半开的门在她妩媚动人的脸上落下偏爱的阴影,更显得鼻梁高挑,“还不走?”
应元岭看回周轩,端庄轻笑:“周先生再见。”
说罢,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擦过他的肩膀落在车门上,隔着狭窄的缝隙切割出稀薄光影落向周轩,他望着面容冷峻的杨沧,“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杨沧冷笑,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举给他看,信息那栏清楚的显着99+。
“周轩,我不会拉黑你的手机号。”因为即便是私人号,依旧会有每天暗搓搓求着她办事或者虚与委蛇讨好的,而周轩的意义,不过是那上百条中可有可无的一个。
不是例外,就连拉黑的必要都没有了。
周轩垂眸,脸上并没有浮现太明显的低沉或颓丧,他不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如果杨沧撒身,他将多难踏入她的世界,手机页面明亮的光刺着他脸不正常的白,黑眸安静,只圆润的鼻翼在轻微抽动,无端透出几分悲怆,似乎要牢牢抓住什么又很
快踩空,没有着力点的从高楼上滚落,蹒跚着的灵魂贴近的渴望遭受了轻描淡写却猛烈的撞击。
“我怎么能……………获得一个赎罪的机会。”
“为什么要赎?”杨沧审视他,“我在你那是个罪人,没了你不依旧很好吗?咱们就着彼此施与的镣铐精彩活着吧。”
“怎么做到?”周轩哂笑,低道:“杨沧,我做不到。”
他带着称得上低迷的哀求,希冀她能有所波动,而她眉眼平静,无波无澜地掠过他:“哦?”
她漫不经心地笑:“可是我可以。”
她拉住应元岭的衣摆,把人往身边拽了几分,眼尾扫过带着莞尔,“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这火无端扫射到自己身上他也不恼,只好笑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臂穿过她细软的腰身将人接近,“好好我的错。”
不用他吩咐,司机已经上前,“先生借过。”
周轩手指死死按在车门上,像攥着尖锐的冰块要划裂心脏,发直到颤抖的视线仍死死落在杨沧腰间搭着的修长手指上。
白炽灯死气沉沉地照着的寂静停车场,车门前陷入殡仪馆焚烧尸体时的诡异和冰冷,黑色的车窗倒映的光泽犹如金属刀片划过他冷沉如水面容,远处突兀响起的鸣笛声,像痛苦到受不住的心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周轩,让开。”杨沧冷涔涔看他,威胁甚至愤怒地喊。
应元岭手指轻拍在她肩头,得体温柔地笑着安抚,看他:“周先生,既然我和沧沧已经有约了,那便劳烦你让一让。”
周轩撒身,在司机松了口气要关门时,就见他很快的从旁边的破车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飞快地递到车边,局促又尝试地说:“不想见我,那这个可以收下吗?”
前半生从未追过人,社交能力算得上末流的周轩小心翼翼望她。
这是她怀孕后期最爱吃的一款蛋糕,他以前下班早了总会拐弯去买一个,这个时候,杨沧冷冷的眼神里会划过一抹笑意,虽然当时他不懂,但想来她是爱吃蛋糕的。
杨沧冷淡的眸子落在那个四寸的抹茶小蛋糕上,无人注意她膝边的手指轻抖了下,面上依旧冷淡入水,“周轩,你真的很可笑你知道吗。”
他睫翼抖了下。
“我从来都不爱吃蛋糕,尤其是抹茶口味。”她讥笑:“你不知道。”
悬在空中的手僵住,杨沧冷道:“走。”
宝蓝色宾利慕尚缓缓从他身边开走,老旧的星瑞旁兀立着一个黑暗薄影,滞涩地站了许久后缓慢偏头望向了他的车窗,白幽幽地,车窗上的男人脸上看不见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像团很快会蒸发在雾里的水汽。
极浅、极淡的一声叹息蕴着涩然苦笑落在地面,好似漏风的窗户里摇晃的烛火。
跳动没几下,便熄灭了。
杨沧吃完饭回去,没让应元岭再开车送进院子,在门口下了车。
应元岭不依不饶,拉着她的手追着要一个吻。
杨沧拍拍他,狡猾地像一个狐狸溜下了车。
他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杨沧抽身,走在腊月冷风历历的院中,头顶一弦月洒着清冷的光晕落在小路边的草地上,干黄的草在深夜里已落了薄薄的霜,巴枯寂。
她吐了口气,白雾缭绕,往别墅里走,目光却扫到花园旁的玻璃花房亮着橙黄的光。
脚步顿了下,狐疑地往那走去。
推开门,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正弯着腰在清理架子上枯黄死掉的叶子,垂着眸认真又安静,??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暖房里,直到嘎吱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回头,杨沧冷冰冰地望着他。
“周轩,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干:“......我想在这里种些花。
他十足地认清了自己是个蠢货这一事实,笨拙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逼着自己去做点什么,因为他迫切地想要靠近杨沧,像一个意识到自己在流浪的猫,试图在冬日里寻觅一丝主人不再愿意给予的温暖。
答案匪夷所思,杨沧瞪大眼,往前走了几步:“这是我家!”
也是他曾经无论怎么样被威逼利诱都不愿住进来的家!
“周轩,你这记不记得你曾经有多鄙夷排斥这个地方,我精心布置设计的家你觉得是我高高在上的施舍和傲慢,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离婚了以后荒唐又徒劳地出现在这里,还可笑地表现出怀念在意的样子。周轩!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耻!”
“......不耻是种浓烈的情绪,它是否意味着......你还会在意我?”他漆黑的眸子终于敢回视她愤怒的目光。
“什么?”她愕然。
他太荒唐了。
最近他的跟踪和反常,终于让她有了一点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的实感,这个猜测太过石破天惊和荒诞,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和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周轩,真的别跟我说你是想吃回头草,那样就真的很蠢了。”
“蠢到我会看不起你。”
“离了就别复合,这是我的骄傲,也请你......”
“维护好你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