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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不断地出入,有冷风从门帘外漏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超市里很热,方宜只穿了单薄的毛衣,郑淮明将外套拿起来,要给她披上:“先把外套穿上吧......”
她挡了一下他给自己披衣服的手,接过来自己穿上。
“方宜。”郑淮明又一次叫她的名字,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们站在出入口附近,人来人往,到处是热闹嘈杂,只有这方寸之间陷入压抑的寂静。
苗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大眼睛流露出不解,抿着嘴不敢说话。
方宜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却迟迟不肯回应郑淮明。
“我知道了......”郑淮明叹了口气,这句话仿佛用光了他所有力气,挺拔的肩膀松了几分。他利落地转身,竟直接朝收银台走去,“我去解释清楚。”
收银台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阿婆正忙碌地扫码、结账。郑淮明的动作刺激了方宜,她一愣,赶忙伸手拉住他。
这怎么再去解释?会把他们当成神经病吧。
郑淮明感觉到手臂上轻微的阻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
“算了,走吧。”方宜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了,泄气道,“也没什么。”
最后这话微不可闻,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时沉默。郑淮明推着苗月的轮椅,车把上挂了一个购物袋,方宜走在他身侧,落后一步,也拎了一个袋子。
寂静的街道上,只偶尔有郑淮明和苗月说话的声音,或许是不想让情绪影响到孩子,他刻意找话题逗苗月开心,但方宜能感觉到他笑得十分勉强。
傍晚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细雪飘扬。前几日融化的雪水结成冰,新雪又落上去,地上到处是泥泞。
方宜出来得急,忘记戴手套,拎着袋子的手冻得通红。走一会儿,她就将袋子换一个手提,将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里。
郑淮明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将袋子接过来,都挂在了轮椅的车把上。两个满满当当的袋子相撞,明显有些碍手,但方宜望了望他的侧脸,没有说话,将脸颊深埋进围巾里。
回到院子里,沈望却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郑淮明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打电话,方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打了两通,就收起手机进屋。她给苗月播了动画片,自己去收拾主卧的柜子。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的房间,位于院子的南面,窗口种了几棵白蜡树,过了一个寒冬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几分萧瑟。屋里是常见的老式家具,上面嵌了一圈顶柜,方宜收拾完衣柜,搬了个凳子,摸索着去翻顶柜,想将行李箱放上去。
屋里的椅子不够高,但经历了刚刚的事,方宜不想找郑淮明,独自踮起脚尖,有些颤颤巍巍地扒着柜框往里看。柜子里倒没什么东西,只有大约上个租客剩下的几袋锅碗瓢盆,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搬下来。
再里面还有几个塑料袋,方宜抻着手去够。没想到踩的椅子不稳,她用力一踮脚,手指刚触到塑料袋的结,脚下就失去重心。
她想要抓住柜门平衡住,却用力不当,朝后仰去??
脑海中是一瞬间的失重感,“砰”地一声摔了下去。
右肩膀磕在床架上,一阵刺痛袭来,方宜闷哼一声,捂着肩膀跪坐在冰凉渗人的地板上。
下一秒,房门就被用力地推开,郑淮明看到开敞的顶柜门和倒地的椅子,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前蹲下,满脸焦灼,没有急着扶方宜起来,而是问道:“你怎么样?哪里疼?”
“我没事。”方宜庆幸自己先摔到了床上,身上除了片刻的闷痛并无大碍。她撑着地板,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右肩膀一稍使力气,就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
方宜忍不住痛吟一声,指尖用力地抓住右臂,微微蜷起身子。
郑淮明一把扶住方宜的肩膀,稳稳控制住她探向伤处的手:“别动,我看看。”
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肩,一手帮她将外套脱下来。方宜此时被疼痛扰得也顾不得其他,只能顺着郑淮明的动作去做。
方宜里面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宽领针织衫,郑淮明在她身后,情急之下伸手扯开领口,肩膀的皮肤瞬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原本白皙的后肩处一片惨不忍睹,泛起深深浅浅的淤血,有一处最深,明显是撞到了尖锐的硬处,已经微微肿起。
郑淮明心疼地皱眉,手指触上去之前,轻声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方宜点点头,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指尖触碰的疼痛激得一抖:
“嘶??”
郑淮明像是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左肩。这样被控制住的感觉并不好受,方宜动了动身子,试图变换一个姿势,却被他牢牢桎梏住。
他简单地做了检查,才将方宜扶起来坐到床上:“我带的药箱里有药,你等我一下。”
郑淮明起身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提着一个药箱里,他拿出碘伏和药膏,让方宜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背后的窗上。
一想到他又要扯开自己的领口,方宜有些抗拒:“我自己涂吧。”
“你看得到吗?”郑淮明手上的动作没停,用棉棒蘸取碘伏,说着伸手去拉她的衣领。
刚刚检查伤口方宜没有准备,此时疼痛已经微微消下去些,她想到肩膀还挂着内衣的肩带,回手一把捂住了领子,慌乱中口不择言:“我……………我等会让沈望给我擦就行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看不见的角度,背后男人的脸色猛地沉下去。
“他可以帮你擦,我就不行?”郑淮明低声问,紧握住椅背的手骨节青白,盯着她护住衣领的手指,“药得现在擦,我是医生,没什么不行的。”
一番挣扎后,方宜小声说:“那你………………先转过去。”
郑淮明不解,还是照做了。
方宜自己将领口拉到肩头,将肩带一并取下,小心地塞进衣服里,露出伤口的位置,犹豫道:“好了。”
郑淮明这才意识到她在意的是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中多了一丝幽暗。
窗外依旧飘雪,接近日落的时间,没有阳光,屋里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四下寂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咔哒、咔哒”的走针声。
郑淮明简单消毒后,用手指取了药膏,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触上她后背的皮肤。
伤处肿起的地方微微发烫,冰凉湿润的药膏随着他的指尖涂抹。冷与热的交织下,方宜能感觉他指尖游走的轻柔力度,在敏感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忍不住轻轻地颤栗。
随着这样暧昧的触摸,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郑淮明的脸,他看着自己时专注、深邃的目光,想起他曾经无数次吻过她嘴唇时热切的吐息。
越是想要压抑住,就越是深深地感知,郑淮明的指尖有些粗糙,涂到边缘时,几乎是他的指腹刮过裸露的皮肤……………
她看不到自己的耳垂红欲滴血,却感觉身后男人的呼吸声骤然加重,力度也略失了分寸。
方宜蓦地一抖,回手抓住郑淮明的手腕:“好了!随便涂一下就好了......”
她并没有太用力,他的手却也轻易地停了下来,方宜松了一口气,想要立即逃脱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殊不知,方宜的反应却深深地刺激了郑淮明,他触摸时她的抑制不住的颤栗,她并不抵触甚至微微后仰的身体,她红透了的脖颈和耳垂,以及她慌乱间想要逃避的动作,无一不昭示着,她对他还有感情...……这些,她与沈望相处时都没有。
方宜无从察觉男人心中的欣喜与不甘,她刚要起身,手却突然被身后的力量重重拉住。
“方宜......”郑淮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中却有着隐隐的渴求,“你为什么和他结婚?你爱他吗?”
这样无礼的问题让方宜有些羞恼:“松手!”
“你回答我。”郑淮明掰过她的椅子,迫使她直视自己,椅脚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噪声,药膏也被打翻在地。
他左膝半跪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将药膏捡起,好似一名绅士。握住方宜手腕的力气却越来越大,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中有几分偏执,“你真的爱他吗?”
方宜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尝试着摆脱他,可郑淮明的力气太大,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郑淮明,你发什么疯?”她在无力感中慢慢红了眼眶,“我当然爱他,他对我好......他永远都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对我。”
“像我这样?”
方宜坐在椅子上,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她面前喃喃自语道。方宜几乎没有以这样的姿势俯看过郑淮明,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清高体面的,此时几分狼狈的他是如此陌生。
“你也能对他这样吗?”郑淮明眼底泛起清浅的笑意,此刻看起来是那样让人恐惧。他抓着方宜的手腕的手慢慢向上,还留有湿凉药膏的手指轻轻包裹住她的手指,身子前倾,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在巨大的无措和震撼中,方宜已经忘记了挣扎,手上甚至连一丝力气也不剩,任由他的动作。
“你爱他,为什么连他的脸都不敢碰?”
郑淮明几近虔诚地抬眼,两个人潮湿的手指交缠着,在他脸上缓缓触摸。从棱角分明的下颌,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是柔软的嘴唇……………他的脸比手还要凉几分,细腻真实的触感让方宜的指尖忍不住如触电般微微发抖。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郑淮明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有些涣散,微微急促地喘息着,似乎很享受她的触摸。
以前她最喜欢抚摸他的脸,用手、用嘴唇、用亲吻,像小猫似的粘在他的腿上,甚至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鼻尖,细细地描摹他每一寸皮肤,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完整地拥有。两个人的温热的鼻息交缠,郑淮明最后总是会忍不住她......那是他们交往三年间做过最亲密的事。
方宜心跳杂乱,在胸膛快要跳出来,也不自觉加快了呼吸,快要喘不上气来。
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有寒风透过窗缝钻进来,门还开敞着,一切都是灰白的,好似失了色彩,只剩触碰着郑淮明嘴唇的手指……………
忽然,他薄唇轻启,吻上她的指尖,细痒难耐的触感经由血管,霎时传向四肢百骸??
方宜回过神来,猛地抽回手,巨大的难堪与羞耻感涌上心头。动作比思考更快一步,她站起来抬手扇了郑淮明一巴掌。
随即,她眼泪也漱漱地掉下来,哽咽道:“你疯了吧.....”
这一巴掌猝不及防,郑淮明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眼里却丝毫没有意外,似乎已经预判到了结果。他的喉结滚了滚,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注视着眼前流泪的女孩。
“方宜......”他低声怔怔地唤道。
方宜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椅子歪斜,塑料袋堆在床边,翻倒的药膏流在地上,藕粉色针织衫的领口依旧是扯开的形状,一切都狼狈得不像样。
可更让方宜不敢相信的,是刚刚郑淮明拉着她的手,慢慢描摹他脸颊的时候,她内心竟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悸动,细细密密地流向全身。
她怎么会,又怎么能这样?
“你别再叫我的名字!”方宜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有气愤、恼怒,更有哀求与恨意,双手无力地下垂,“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
郑淮明掩唇深咳,左手攀上胸口紧攥住衣领,用力地喘息着,却一直抬眼仰视着她,宛如臣服于神明的信徒。
一阵震动声突然划破寂静,是方宜搁在床上的手机。
与此同时,院子里遥遥响起沈望的声音:“苗月,姐姐和郑医生呢?”
方宜周身一颤,她再顾不得与郑淮明纠缠,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逃似的离开了房间,连外套都忘记穿上。
沈望帮苗月调好新的动画片,手机里依旧没有接通,刚想再拨,就见方宜从主卧里跑出来。还在下雪的季节,她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针织衫,走在寒冷的室外。
“方宜?”沈望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焦急问,“发生什么了?”
方宜看着他,眉头微拧,似有些委屈,却最终只摇摇头,与他擦肩而过钻进了苗月的房间。
随后,主卧门口又出现了一道人影,郑淮明走了出来,神态也不太对劲。与平日的清冷温和不同,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迷离和痛意,身形摇晃。
两个人男人隔着院中的大雪遥遥相望。视线只触碰了一瞬,郑淮明转身朝院子外走去,背影很快消失。
一整个晚上,方宜都对傍晚的事闭口不谈,虽然依旧与沈望讨论拍摄素材,工作也十分认真,可她似乎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回避着郑淮明。
吃饭时,郑淮明坐在圆桌一侧,她就坐在了对角线,飞快地吃完;晚上郑淮明陪苗月看动画片,刚一进屋,她就借口倒水走了出去。
沈望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却无力做些什么。从下午看到方宜红着眼眶跑出来,他心中就升起了一股隐隐的担忧,他能感觉到方宜对郑淮明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转变,即使似乎是更加的抗拒和回避......
可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吃过晚饭,到了讨论住宿的时候。院子里总共两间卧室,除了苗月的病床,各有一张单人床。
郑淮明平日最爱横插一脚,此时倒是少见地主动开口:“单人床不够睡,你们各一间,我去住酒店吧。”
“不用。”方宜打断他的话,客气道,“郑主任这么远过来,怎么能让你住酒店呢?我和沈望挤一挤就好了,你就住这儿吧。”
沈望有些惊讶,心跳忽然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