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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华纱厂是下午两点钟时候。
冯保亮朝茹二奶奶说了四姑娘的情况。
听闻四姑娘将要搬出去住,茹二奶奶立即去打电话推荐她那在东花市大街的两个宅子。
冯保亮暗自摇头,这四姑娘心气也高着呢!
茹二奶奶给她打电话,这是火上浇油了。
她同意才怪呢!
冯保亮离开房间来办公大楼寻金燕西。
这时候,恰好碰到金燕西,邱小姐,王幼春,刘宝善四人从楼下走来。
四人后面跟着金荣,金贵兄弟。
“保亮,四格格家中丧事办完了?她要什么?”金燕西远远地便开口询问,也不顾忌身边的邱小姐。
而邱小姐挽着金燕西胳膊,听到这话,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了。
冯保亮点头迎上前去,“燕西,丧事办妥了!只是...…………
“有什么话就直说!犹豫什么?”金燕西下了楼梯,皱眉不已。
冯保亮已经走到四人近前,他无奈一笑,“好吧!我就直说了!四姑娘想要电影公司股份,她的意思是...…………
看了一脸紧张的邱小姐一眼,冯保亮苦笑,“她想与邱小姐一样的待遇,也要三成股份。”
金燕西听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邱小姐面色难看至极,她正要说话,忽然,金燕西一摆手,“得嘞!就给她,等我晚上回来,就写转让协议。”
“七爷!”邱小姐双手摇晃金燕西手臂,撇嘴撒娇,一副不同意样子。
金燕西立即拉下脸来,“行了,我已经决定了。”
邱小姐动作停止,她缓缓低下了头,一脸不甘心闭嘴了。
一旁的王幼春打圆场,邀请冯保亮去家中听堂戏,另外,王父要见他,这次不能推辞了。
以前,王幼春邀请了一次,被冯保亮找借口推辞了。
这次,这家伙打着他父亲的旗号了,不能不去。
冯保亮含笑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人出了大楼,坐上轿车,朝纱厂西门而去。
王幼春与冯保亮同乘一辆,他坐在冯保亮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了家中戏班子如何了得,曾经在前门大栅栏都是有名气的。
尤其那些女角儿,都是百里挑一的妙龄女子,受一众名流追捧。
只是......眼下随着各地戏曲发展改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捧有名气的角儿,他家戏班子越来越不行了,只能当作堂戏消遣。
另外,他家前门戏院卖了,投入到大公司股票里面了。
王幼春很担忧,家族陷入股票深渊。
毕竟,1910年的橡皮风潮才过去八年,当年,那股金融风波,让那钱庄票号一夜之间关门,破产倒闭的商户和市民不计其数,很多人破家,一贫如洗了。
这是民国时期沪市第一次发生的金融风潮,从开始布局到收割,长达两年之久。
有国际大银行麦加利,汇丰,花旗等外商银行参与,承做该项股票押款。
因为盲目信任这些大银行信用,让整个沪市金融界损失惨重。
“亮子!你说......股票的钱好挣吗?你投了吗?”
“没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是吗?我父亲和我大哥说,这钱来得快。”
“嗯!股票嘛!来得快去得也快,谨慎一点没错!”
进入苏州胡同,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入了王家大门。
王家的堂戏就摆在中院,一行人下了车子进入二道门。
里面早有人来迎接,是王幼春的大哥王常秋。
王常秋把冯保亮一众人领到房间,请大家入座。
戏台在院外,看戏的都在屋内。
有丫鬟过来献茶,水果,糕点。
王父没有在家,冯保亮这才知道上了王幼春的当。
王常秋亲自陪同金燕西和冯保亮闲聊,一句接一句的说些四九城军政商界的消息。
金燕西坐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了,他告知王常秋一声,带着邱小姐去王府后花园逛。
王常秋急忙让弟弟王幼春陪着去。
而刘宝善趁此告辞回去,说要忙碌造币局事情。
王常秋立即送刘宝善。
冯保亮算是清静下来。
他靠近火盆,一边听戏一边烤火。
片刻时间,王常秋回来了。
他含笑请冯保亮进书房谈话。
冯保亮点头,起身跟着王常秋出了房间,沿着廊庑朝书房而去。
书房靠近戏台不远,两人穿过廊庑的时候,房间一众女们都看到了两人人影。
“这人是谁啊?”有人忍不住询问。
“不清楚!看大爷恭敬样子,对方不简单呢!”有女眷摇头。
“我知道!是大华纱厂老板冯亮子,他来过府邸几次。”有人解释。
“哎哟!听说大华纱厂每月能挣二十多万大洋呢!这真是了不得!这消息是真的吗?”
“他与六爷是朋友!六爷说了,假消息。”
“哦!那盈利多少?六爷说了吗?”
“六爷说,眼下还没有盈利呢!”
“玉芬!你去书房看看!”王太太忽然出声吩咐。
三少奶奶王玉芬回头,面带疑惑,“娘,我去干什么呢?”
王太太皱眉,“你大哥不知轻重,万一与人家起了争执就不好了。眼下,人家是有身份的人了,你去盯着点。”
三少奶奶王玉芬听了只好答应一声,起身去了门外。
不过,刚走一段路,发现大哥王常秋领着那少年朝后院而去了。
三少奶奶王玉芬皱眉,想要转身回来听戏,不过,想到太太发了话,她不便偷懒,便转身从另一个通道朝后院而来。
王常秋带着冯保亮来后花园来找弟弟王幼春,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影,他询问后门的老仆人,得知三人从后门溜走了。
这让王常秋有些愠怒。
“瞧!跟着燕西越来越没出息了!”
说完,王常秋长叹一声,“哎!罢了!烂泥扶不上墙,他的事情我也懒得管!”
“不过!”语气一转,王常秋看着冯保亮,“冯兄弟,我还是希望冯兄弟考虑一番,我王家增资态度是坚定的。
冯保亮皱眉,“相比增资,我还是刚才的建议,再建一个印染厂,你们愿意都投资多少,我欢迎。”
王常秋有些不悦,“这是不行的!我们又不懂技术,怎么经营?”
“合资嘛!我,你,还有陈经理,三方合资,有什么为难的?”冯保亮反问。
“这......你们投资多少?”王常秋皱眉询问。
“大概十万左右吧!”冯保亮含笑解释。
王常秋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不已,“我家可没有这么多现金!我们已经投入到股票了。”
冯保亮叹气摇头,“股票也不过是吃红利而已,王兄,替我一句劝,还是投到实业最好。”
王常秋皱眉,“这可不一定呢!实业哪有股票来钱快?走吧!咱们去找金公馆三少爷,问他愿意不愿意合作。”
“好!王兄请!“
“冯兄弟,请!”“
冯保亮与王常秋并肩朝中院而去,躲在暗处的三少奶奶王玉芬见两人是去中院东跨院,是她住的地方。
三少奶奶王玉芬皱眉不已,她立即抄小路朝东跨院而去。
她没想到金鹏振去了她的房间,那房间密码箱可存放着三万大洋银票,万万不能让丈夫金鹏振发现了。
一路急奔,三少奶奶王玉芬从后门入了东跨院,来到正堂,里面空无人影。
她急忙去了寝房,发现也无人。
并不见丈夫金鹏振的人影。
三少奶奶王玉芬立即把寝房关了,去炕上查勘密码箱里面的银票。
“鹏振!”
“鹏振!”
“TAR!“.......
外面传来王常秋喊声,三少奶奶王玉芬急忙合上密码箱,塞入柜子之中。
“奇怪!鹏振怎么不在?冯兄弟,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后院小妹房间看看去。
“王兄请!”
外面安静下来,三少奶奶王玉芬也把柜子锁了起来。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便开门来到客厅。
冯保亮正背着双手踱步打量四周,猛然见套间门打开,三少奶奶王玉芬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倒是吓了一跳,顿了顿之后,急忙拱手请安。
三少奶奶王玉芬一摆手,示意冯保亮坐下说话,她来到中堂太师椅转身坐了下来。
“冯亮子,我记得你很忙呢!怎么?有时间来我家听戏?”三少奶奶王玉芬轻笑,面露好奇之色。
冯保亮苦笑解释了一下。
听王幼春打着父亲的旗号,三少奶奶王玉芬点头,“呵呵!这一定是老大的主意!他呀!......对了,他找你什么事情?”
三少奶奶王玉芬含笑,明知故问。
冯保亮说了,王常想要增资入股印染厂。
正说着时候,忽然之间,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音。
冯保亮好奇,停了下来,朝门口看去。
片刻,王常秋气息喘喘跑了进来,他朝冯保亮大喊,“冯兄弟......跟我去捉奸。......他娘的!这......
忽然,他余光看到了中堂太师椅之上三少奶奶王玉芬,骤然脸色大变,急忙闭了嘴。
一眨眼,王常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惊呆,后悔,懊恼,讪笑等逐一表情展露出来。
最后,他满脸苦恼,干笑一声。
“大妹,你也在啊!”
冯保亮摸着嘴巴,他从王常秋话中听出来一丝意思来。
尤其眼下王常秋的表情,让冯保亮极度怀疑,这捉奸事情定然牵扯到三少奶奶王玉芬身上了。
那么,根据这种信号判断,这一定是三少奶奶王玉芬的丈夫,金公馆的三少爷金鹏振。
至于另一人,女的是谁?
冯保亮顺着王常秋目光朝三少奶奶王玉芬看去。
只见三少奶奶王玉芬秀眉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神情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并没有太大的激动反应,只是从她双眼深处看到了一股无奈和悲色。
“大妹,你这是......早知道了?”王常秋也不是傻子,从三少奶奶王玉芬神色看出几分光景来,他神色骤然变得震惊。
三少奶奶王玉芬满脸苦涩,她无奈苦笑,“她经常往金公馆跑,又经常缠着鹏振,时间久了,我哪能不知道呢?”
王常秋脸色黑了下来,沉吟片刻之后,有些不甘心询问,“大妹,就这样算了?”
“不这样又能如何呢?闹起来,小妹的清白不保,最后还不是害了她?”三少奶奶王玉芬摇头,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这样子像是心哀大于心死,对这事情也麻木了。
冯保亮摸着嘴巴,暗中思索。
眼下,这三少奶奶王玉芬与她往昔心直口快外表不太一样了。
从她眼下死死地忍着情况来看,这定然是一个心有城府的女子。
不然,以她直爽心直口快秉性,听到这消息早就蹦起来破口大骂了。
然而,三少奶奶王玉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痛苦吞入嘴中,甘愿忍受着丈夫的出轨。
不出意外的话,三少奶奶王玉芬确实有痛恨金公馆的动机。
也怪不得她在金公馆是个搅屎棍的角色,她可能是心存怨恨,迁怒到整个金公馆了。
“这......这叫什么事情啊?”王常秋一拍脑门,脸色阴沉下来。
这时候,他回过神来了。
一侧身,朝冯保亮拱手,“冯兄弟,你我去外面说话。”
冯保亮点头,“自然。王兄,请!”
王常秋点头,径直朝外面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东跨院,朝中院缓缓而来。
路上,王常秋回头抱拳,正色道:“冯兄弟,这等丑事,还请帮忙遮掩。”
冯保亮拱手,认真道:“王兄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忘在肚子内!”
“好!”王常秋点头,“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上我王常秋的,冯兄弟尽管吩咐。”
“客气了!我冯亮子与幼春是朋友,王兄这话严重了。”冯保亮急忙摇头摆手。
“是极是极!走,我们去散散心。他娘的,刚才气死老子了!我......罢了!不提了!走!”
王常秋一脸苦闷样子,招呼冯保亮一声,两人朝戏棚子而去。
冯保亮坐了一会儿,便与王常秋告辞。
两人再也不提什么印染厂股份了。
车子出了王家大门,冯保亮朝门卫应爷招呼一声,便合上车帘子,闭目沉思起来。
在祥子,勇子,栋子,二秃子四人眼里,冯保亮这是闭目养神。
其实,冯保亮在思索王常秋凭什么有底气要求增资增加股份事情。
难道说......他知晓自己在金家众人心中的分量不足?
如此......可以判断,这定然是三少奶奶王玉芬给他透露的消息。
当然,王常秋也能从弟弟王幼春口中旁敲侧击问出来。
或者......根本无需问,从各方面的消息就能判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