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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门内大街,苏州胡同。
王家大宅。
王幼春皱眉瞅着怀表,脸色越来越不满。
今天,他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左等右等,人影总是没来,这让他有些生气了。
“哼!”他冷哼一声,收了怀表,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忽然,二道门人影一闪,老仆应过来了。
王幼春缓缓坐了下来。
“六少爷,那冯亮子又来了!”应伯进入房间发现王幼春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等客样子。
这让应伯极为诧异。
一瞬间,应伯对冯亮子重视程度上了几个档次。
“请他进来,对了,拿东西吗?”王幼春皱眉询问。
如果对方这次没有带古董过来,他就不见人了。
一次,两次失约,逗子呢?
“回六少爷,带了。”
“请人进来吧!对了,别让他撞见府邸其他人。”
“是。”
门房应爷来到大门口请冯保亮入内。
冯保亮含笑抱拳感谢,他让勇子留在外面等候,跟随应爷入了大宅。
这应爷是冯保亮碰到第一个不索要“门敬”的门子。
王家能够与金公馆联姻,定然不是小门小户。
如今公门贪污腐败,投机取巧成风,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高官大宅门房,也少不了花费大洋打点那些门子们,这些钱叫做“门敬。”
这些看门人最会看人下碟,索要过门费。
少则几十个大子儿,多则几个大洋。
如果是高官门前,这门敬更多了。
前清时候,就算贵为朝堂重臣的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等人都被王府大宅台阶下的门子刁难过。
这应爷竟然是身处淤泥而不染,这就让冯保亮奇怪了。
是王家治家有方,驭下有术?
还是这应嫉恶如仇,不屑为之?
路上,冯保亮好奇询问。
应爷听了,停下脚步来,一脸严肃,“看到门房门楣和楹联吗?叫什么?”
冯保亮含笑回答,“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德善之家”。
应爷一笑,“老家主和我亲自挂上去的。你说......我会坏了老家主的规矩吗?”
这应爷一脸的认真,眸子深处有一股执着,这是来源于精神方面的力量。
这仿佛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
这样的人太少了。
冯保亮肃然起敬,朝应爷拱手,“应爷,我明白了,在下佩服。”
来到西厢房,应通报一声就退下了。
房间只剩下王幼春,小厮旺儿和冯保亮三人。
冯保亮含笑施礼打过招呼,便把手提箱打开,取出那徐文长的牡丹图来。
一见面,冯保亮就感受到了王幼春的不满。
对方抱怨来得晚。
冯保亮有必要胡诌解释一番了。
“王公子,这画存在洋行,我一大早就等人家开门呢!”
“哦?行了!”王幼春摆手,那脸上的不满弱了几分,他目光落在画轴上面,询问,“谁的画?”
“明朝徐渭,徐文长的牡丹图。王公子,你瞧瞧......这牡丹画的多好啊!活灵活现一般。”
冯保亮含笑缓缓展开画,请王幼春观看。
王幼春听闻是徐文长的画,他顿时面露惊喜,猛然站起来凑近观看。
“旺儿,开灯。”
“是!爷。”
“拿洋镜过来,就是立柜抽屉那个放大镜!”
“是,爷!”
王幼春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一阵子,最终落在那徐文长印章之上。
他俯身看了一阵子,面露难色。
冯保亮捕捉着对方脸上表情变化,见对方停顿在印章之上,仿佛拿不定把握似的。
这......?
难道这小子对书画这方面有研究?
过了良久。
王幼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抬起头来审视冯保亮,“这画哪里来的?”
“王公子,瑞贝勒府啊!”冯保亮拱手回答。
王幼春皱眉,“我看这印章不对!”
“这......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难道还要麻烦先生?”
王幼春自言自语起来,他时而皱眉时而双眼一亮,人在房间来回踱步。
走了片刻,他或许感到口渴,便坐回椅子上喝茶。
趁此机会,冯保亮上前一步,拱手提醒,“王公子,你瞧,是不是从实业厅回来再研究这画?你看着假,咱们一起去找那个罗教授看看如何?”
“罗教授?”王幼春皱眉摔下茶碗。
“铛铛铛!”茶碗盖子跌落桌面,传来响声。
王幼春一张脸黑了下来,瞪着冯保亮,鼻子冷哼,“呵呵,你知道他底细吗?你知道他怎么发财的吗?”
“这人惯会沽名钓誉,令人不齿。”
“啊?”冯保亮呆了呆,一脸狐疑之色瞅着王幼春,“可是......他为金公馆…………………
“呵呵,那是昨日事情了!”王幼春冷笑。
冯保亮忽然想起来罗教授与五姑娘的那一场争论。
历历在目!
如今,......仿佛有了结果。
罗教授这遭遇不意外。
天底下有权势的男人怎么会让女儿受了委屈?
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怎么?你想什么呢?替那个罗教授不平?”王幼春见冯保亮发愣,皱眉询问。
在王幼春看来,冯保亮可能为罗教授抱屈。
“不!我想到这人在五小姐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面前大放厥词,公然挑衅五小姐,我当时都快吓傻了,这人能活着,定然是命好!”冯保亮含笑摇头。
“哦?你当时在场?”王幼春惊讶。
“是啊!还有贾爷,还有那琉璃厂的蓝掌柜。”
“行了!我可没兴趣听贾老头和蓝胖子的事情。你带着这画,咱们先去交通官衙总部,再去实业厅。”
王幼春出门,坐在自家马车代步。
冯保亮自然没有资格与人家同乘,他雇了两名车夫在后面追赶。
好在是城内大街,马车跑的不快,两名车夫勉强赶上。
一路疾奔,等到了交通总部官衙,两人都累成狗了似的,大口大口的喘气。
冯保亮给了两人二倍车费。把手提箱给勇子看护,他抱着从王家借来的木盒子跟在王幼春后面朝官衙大门走去。
交通总部官衙修的很气派,石基建造,青砖琉璃瓦。大理石,花岩石等石柱,石台阶,石墙壁。
房屋建筑是木质,两人环抱的大木柱子,精巧绝伦的榫卯构造。
官衙门卫见到王幼春之后,一脸热情有加见礼。
按例检查了冯保亮便放行了。
一路前行。
有认识王幼春的都慌忙跑过来寒暄一番。
众人脸上透露着讨好和奉承!
连看冯保亮都面带亲切笑容。
来到一个安静班房廊庑下。
“终于摆脱这些人纠缠了!”王幼春感叹,面露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