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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砰!”
卫弘的枪声打破了安静。
他似乎也不是一个军事蠢材,懂得将枪支安上抑制器,以免枪声会为他引来祸端,那将会遭遇弟弟六亲不认的攻击。
然而消音所用的抑制器并不能将枪声完全消灭,能救他的是烈火燃烧树干的炸裂声。
还放冷枪?
阮希躲过第一枪,立刻幸运地找到了掩体。
他在地上翻滚一圈,植被烧焦的碎屑又落了他满头顶。来不及清理,他从大腿上的战术枪套中抽出陆征河备好的手枪,将身影隐匿在黑黝黝的灌木林中。
卫弘行动不方便,所以只能在原地,握着手枪,靠视线寻找阮希的下落。从他嚣张放冷枪的情况来看,他身边带了暗中保护的人。
“呼——”
阮希大口喘着气,汗水再一次将他的短袖浸湿了。这次汗水并不来自于太热,而是因为卫弘释放了信息素。
一股陌生的、完全不来电的alpha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
阮希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这么阴险!
卫弘见他只躲,并不攻击,嘴欠的情绪又上来,道:“阮希,你……”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阮希谨慎地注意着身旁的动静,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压抑下身体上不可抗拒的躁动,“你对顾子荣做了什么?”
“那是谁?”卫弘笑了,“那个小兵?”
阮希道:“对,你让他引我来这里的吗?”
“引?只是我提前对他用的『药』起了作用。”
“『药』?”
“你别忘了,他是从北部联盟调来的。”卫弘笑容恶劣,又在一瞬间沉下嗓音,“不过,我曾经也是他唯一的少主。他是被我吸引来的,就像你也被我的气味吸引了一样。这就是命运,你明白吗?”
阮希不可置信:“你说谎……”
“我又闻到你的omega气味了,阮希,”卫弘口吻带着喜悦,“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被我的弟弟标记。”
我没被标记这种事,你不用强调第二次……
这人是变态吧?
抢什么不好,非要抢弟弟的配偶。陆地上的omega的确很少,但也不至于到这种求之不得就开枪强抢的程度。
阮希越想越生气,一想到自己和陆征河成了官配还有人来拆,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呼吸,伸手就把衣摆的短袖撕了一道口子,扯下一块布捂在鼻息间。
想着,阮希先无语自己的倒霉,再把脖颈上挂的那把“地狱守卫犬”掏出来,咬在嘴巴里,假装是陆征河也在身边一起战斗,给自己壮胆。嘴上带刀,手上带枪,近身和远处他都不再害怕。
回忆这一路上想要至他们于死地、滥杀无辜生命的那些人,阮希就难以原谅。
“卫弘,我就问你一句,”阮希微微喘着气,“这一路上,想要抓走我,杀掉我,甚至攻击陆征河的那些人,都是你派来的吗?”
卫弘轻笑道:“我可不愿意背黑锅。”
阮希道:“你意思是,不是你的人?”
卫弘迟疑一会儿,缓缓道:“不完全是。”
阮希点头,笑了:“那就是有你的份。”
谈话间,又有人靠近。
近了,他听见耳畔除了火焰吞噬树木的声音,还有陌生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过头,发现是没有闻到过的气息。
一定是卫弘的部下了,那就杀掉吧。
伸手,阮希用臂膀最有力的地方拧过那人的脖颈,再吐出嘴里的战术直刀,将手枪枪柄狠狠砸向了那人的太阳『穴』。
对方一声痛呼,捂着头跪倒在地上。
正当他试着爬起来反抗时,阮希将悬挂在胸前的战术直刀握紧,致命的刀刃安静地刺入对方的胸腔。鲜血溅到树干上,火光的照耀使它更红、更艳丽。
又是1vn。
这些人也不讲究规矩,1v1单挑solo不好吗?
养尊处优的阮希在短短十几天的逃亡路上变成了南方小战神。
“卫弘!让别人为你送死,算什么本事?”
甩开前来拖住自己的人,阮希站起身,紧张注视着周围变化,庆幸刚才的血没有喷到他的身上。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怒道:“你出来!”
片刻后,依旧渺无音讯。
这就跑了?
阮希暗暗叫骂,孬货、混球,各种难听的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卫家除了卫征,大概是真的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可是空气中还有一股卫弘的味道,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阮希十分确定这种味道并不能影响他太多,至少他能控制得住躁动。
确认暂时安全后,阮希蹲在烧焦的树墩边缓了缓。
然后,他用随身携带的绒布仔细擦拭战术直刀上的血迹。在此之前,这块布只擦过小雁翎刀,足以见阮希对他的宝贝程度。
阮希擦完刀,将注意力放在了树墩上。
这树墩被人砍过,上面还有不少刀刻的痕迹,虽然没有“xxx到此一游”,可阮希还是在想谁那么缺德,能刻到人迹罕至的火城来。兴许是过路的旅人吧。
卫弘走后没多久,顾子荣醒了。
他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对刚才周围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察觉。『揉』『揉』眼,顾子荣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目瞪口呆,看向脸上明显有烟灰痕迹的阮希,“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真是被下『药』了?
北边还有这种定时听话的乖乖『药』吗……阮希心头涌上一种难言的恐惧感,忽然发现北方远比他想象得更复杂。
“你是谁?”阮希直截了当。
顾子荣一脸茫然:“顾子荣啊。”
阮希又问:“我是谁?”
顾子荣:“阮希啊。”
“你现在看起来正常了许多,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见他吗?”阮希道。
他这么一说,顾子荣更蒙了,惊慌失措地看了看附近,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谁?”
阮希咂咂嘴,感觉他也不像装的,只得叹一口气,道:“出现了一个无聊的陌生人。”
顾子荣爬起来,面『色』红润,“谁?”
“不重要了,”阮希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来自北部联盟的哪里?”
“我的家乡在驻军地。”
“驻军地……你是在地面工作的?”
“是的!”
“干什么的?”
“塔,塔尖修复……”面对阮希的质问,顾子荣心虚,音量越来越小,“就是贴贴瓦片,下雨的时候去看看有没有漏水……”最后,他的音量细弱蚊蝇。
“说实话。”阮希抛却高冷形象,『露』出真面目装凶残,“你要是不告诉我实话,我就告诉厉深,说今晚是你诱拐我出来的。”
“塔!塔台指挥!”顾子荣开始流汗。
想了想,他为自己辩解道,“您一定要相信我。”
“塔台?”阮希疑『惑』。
塔台,那不是机场吗?
顾子荣谨慎地点头,回答:“对,少主平时在雪山机场会有飞行任务,我与塔台的其他战友要协助他完成。”
“少主……”这么一提醒,阮希想通了厉深和文恺那些欲言又止的笨蛋情况,气得头晕脑胀,“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卫征少主手底下的人?”
“对!”
“那你为什么引导我来见卫弘,还在他攻击我的时候装睡?”
“我没有!他出现了?”顾子荣吓得连连惊叹,像是这一顶帽子给扣得太大了,“我确实是记得战友告诉我,火城有起火的可能『性』,所以周边的两座相邻城市都在这里放过灭火的器具!至于,至于卫弘,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我只觉得后脑勺一痛,就晕过去……”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任由他如何辩解,阮希只是漠然开口,“但是你不要在我面前撒谎,你会付出代价。”
“您一定要相信我!”
顾子荣情绪激动,颤抖着手,用食指指向自己臂膀上北部联盟的徽章,“从入伍那天,我就誓死效忠……”
阮希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无用的语句,摆手道:“够了,来聊卫征。你和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
“卫征少主?”顾子荣愕然。
阮希沉默着点头。
“他,他比我去北部联盟去得早,是从空中战队做起的,不是那种靠关系的空降,所以我们都非常服他。当时我听说他是卫弘的弟弟,在刚来的时候,他比卫弘更沉默寡言一些。呃,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阮希皱着眉,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陆征河、卫征,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自己的初恋男友、结婚对象,很大几率是卫家的私生子。
四年前,卫家长子卫弘摔断了腿,失去继承权,卫家才想起来还有个流落在南方的次子,于是使用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手段,将其带回北方,并且抹去了他此前的所有记忆和认知。
在大脑中迅速梳理完来龙去脉,阮希感到头疼。
他想起后母口口声声说的“陆征河不是你需要联姻的对象”、“你和陆征河不会有好结果”等等刺痛人心的语句,不得不感叹命运有时候是如此造化弄人。
“讲讲他结婚的事。”阮希说。
“这个我们也是宣布婚约的时候才知道!那天,少主正在执行飞行任务,厉深队长突然拿着《人物时报》跑过来,让我们塔台通知少主停下,然后,然后我们就看见他要结婚的消息!”
听到这里,阮希总算有了点兴趣。
他懒懒地抬眼,用冷漠的表情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当时什么反应?”
“他好像不想结,”顾子荣满头大汗,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就算坠机也不想停下接受婚约。”
“坠机?”
北部联盟的飞机这么差劲,说坠机就坠机?
“当时,厉深队长和我们塔台要求少主悬停降落,回家去谈结婚的事,但少主不同意。然后,我们塔台告诉他,没有什么油了,少主说那就坠机好了。”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又改变主意,同意和我结婚?”
“或许……”顾子荣猜疑着,冷汗直冒,“或许是因为您能拯救zenith城的传言。”
这个答案有点扎心。
为了能拯救根本没有生养他的家乡,他愿意付出生命危险来接自己?
阮希想象不出来,卫家到底给陆征河洗了什么脑,是不是连从小到大玩儿过多少挖掘机都编造好了?不过旁观者清,连一个手下的战士都看得出并不是因为爱情。
但是陆征河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太暧昧,阮希不得不在心底抱有一丝希望的可能『性』。
消化了一下顾子荣的答案,阮希继续问:“现在陆地上,预言传播到哪一步了?”
“您知道的,婚礼本来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毁灭却从婚约开始。现在流传的版本是说,您其实是长子的配偶,但是却被卫家给了次子,神震怒,认为海神的明珠被贬低了,所以——”
他拖长尾音,最后将没说完的话堪堪嚼碎在喉间。
因为他说不出来了,因为脖颈间有凉意。
顾子荣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看见视线下方已横着摆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尽管天『色』将明,它却也散发着近似于月光的光泽。想都不用想,现在他只要稍稍动一寸,这一处刀刃就会沾上自己的鲜血。
持刀者冷冷地唤他名字:“顾子荣。”
“在……”
顾子荣不敢继续吭声,只是定定地盯住刀刃,大气不敢出。
在阮希的高度压迫下,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你们军队都讲究军令如山,那么你现在在谁手底下做事,就要服从谁的命令。从今天开始,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点破你。你执行你的任务,我做我自己的事,我们互不干涉,互不侵犯,”阮希极其平静,仿佛只是在温柔地谈判,“但是,只要我发现你对卫征少主有任何杀心,对我的同伴有任何威胁,你会永远没有后悔机会。”
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刀柄上轻点了两下。
顾子荣感受到刀刃在震颤,尖锐、锋利,又犹如被吹落蒲公英,万分轻柔,抚『摸』过他的皮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阮希稍稍后退。
挺好笑的,陆征河就是陆征河,不管变成了谁、不管拥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新身份,陆征河在阮希这里好像永远都是那个人。“卫征少主”四个字他说得多么自然流畅啊,就像他早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一样。
陆征河也永远是陆征河,心思沉得阮希永远也看不透。
“我……”
顾子荣像泄了气的皮球,开始大口喘气,成串的汗珠滴落下来,很快在地面蒸发。
他清了清他干涩的嗓子,低声请求:“那我,我需要做什么?”
热浪再次掀起,山火更旺盛了。
天穹之上隐隐传来惊雷之声,继而电闪雷鸣,这片沉寂了多年的土地有要下暴雨的征兆。
闪电太亮,沉沉睡去的夜幕霎时间如同白昼。
阮希不得不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要下雨了?
需要在火城经历的一次劫难,就是这样吗?
然后阮希在月光下回头。
“听命于你的少主,保护好我的同伴。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他给顾子荣回答。
“您会告诉少主今晚发生的事情吗,”顾子荣的双膝几近要跪下,“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
“……”
阮希沉默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暂时还没有办法去消化这个事情,他更不知道要怎么和陆征河开口。想了想,他摇摇头,像喃喃自语给自己听的一样:“我……我暂时不会。”
顾子荣紧张着,道:“暂时?”
“看你表现。”阮希说出一句模棱两可、态度顽劣的话。
“您看!下雨了!”顾子荣仰头望向天空,以一种供奉神灵的姿势摆动臂膀,“难道这就是灭火的器具……难道今晚其实是神的安排?是神的旨意吧?”
“不要提什么神,现在只有人。”
阮希眼眶泛红,对天空骤降的滂沱大雨浑然不觉。
他也不知道在气谁了。
气卫家的强取豪夺,还是气陆征河的隐瞒,他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