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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镇的一角,溪水潺潺,坐落着一家丝绸作坊,乃王家的产业。
王子息带李知行参观作坊,看过了煮茧抽丝、织造丝绸和染色工艺。上百个织造工人在织机前嗡鸣忙碌,整座工坊不断产出崭新的印花丝绸。
李知行对这里十分熟悉,边走边问:“你这座作坊,一年可以生产多少丝绸?”
王子息笑着回道:“回大人,我这座作坊,一年可以生产一千匹丝绸。”
李知行故作好奇道:“你有多少丝绸作坊?”
王子息傲然:“我们王家是白石县第一大丝绸商,本人属下便有六座丝绸作坊,另有两座在堂叔手中。”
李知行感慨万千,王家共有八座作坊,占整个白石县丝绸生产力的百分之六十。根据他前世的回忆,沈家和蒋家各有两家作坊,整个白石县一共十二家而已。
李知行佩服地为他算账:“丝绸一匹净赚六两银子,你们王家一年生产八千匹丝绸,净赚白银四万八千两。”
王子息悠然点头:“不错,我们王家还经营制鞋、制扇、制衣、制帽等商铺。林林总总的进项,每年可有六万两白银。”
李知行心里计算得分明,根据前世的回忆,沈家和蒋家的总体财富加在一起,可能只占王家的一半。
王家确实是白石县的地方豪绅之首,而眼前的王子息,正是王家的话事人,身价着实不菲。
怪不得可以送出那么大手笔的见面礼。
大周朝米粮价格,一石白米半两银子,王家每年六万两白银,可以换购十二万石米粮。
不出一年,可以把县衙的库存米都换过一遍。
李知行有了计较,继续随王子息参观作坊,细细地看织工们的工作,询问织造的具体细节。
王子息爽快地一一回答,夸赞道:“李大人,您真是勤政爱民的父母官!”
溪流潺潺地流进作坊,有不少工人在溪旁漂洗生丝,他们沿着溪流漫步,很快到了一处幽静之所。
水面逐渐宏大开阔,一艘小船悄然停在水面上,上面有人影,撑着一松竹篙,悠悠地划着。
王子息微笑道:“李大人,我们上船一坐,如何?”
李知行看着撑船的女子,百感交集。
这便是梅娘。
如果在这里随王子息上船,两人在乌篷船里围炉谈话,很快梅娘就会进来,落座在李知行身边。
前世,李知行自诩文人雅士,与王子息在船上吟诗作对。
梅娘也参与其中,作了一首咏溪的小诗,词意文雅,平仄和韵。
李知行产生了兴趣,揭开梅娘的斗笠,发现此女国色天香,动了邪心。王子息识趣地下船,留两人单独相处。
李知行骨子里有着两榜进士的清高,并不会真的对梅娘做什么。只是不想过了一时半刻,一群织工蜂拥而上,将李知行一把抓住。
为首的织工一定要李知行写下自己要娶梅娘为妾的字据,否则就不放他走。
李知行与他们纠缠不休,实在无法,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后来,王子息便找上门来,将梅娘认为养女,要依照字据嫁给自己为妾。
李知行不从,闹得衙门内外满城风雨。
乡亲父老对他指指点点,斥责他风评败坏,退则始乱终弃,进则纳妓为妾。
李知行最后闹不过王子息,勉强娶了梅娘。妻子罗氏痛哭失声,从此不愿自己再踏进她房门一步。
自己的老师礼部尚书骆秉哲听说后,写信专程斥责自己,李知行从此告别了清流之路。
梅娘嫁给自己后,怀孕生下一子,却早夭了。
前世李知行最终被齐德纯诬陷下狱时,梅娘与他和离,秘密地再嫁给京中高官为妾,逃过一劫。
他对梅娘不是没有爱,否则不会生子;不是没有恨,否则不会和离。
又爱又恨的女人,就在眼前,懵懂地撑船而来。
李知行心里讥笑,表面和善道:“王世弟,我见那船上有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另择他处吧。”
今生,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他不会再上贼船,也不会再娶这个女人!
梅娘失去自己后,下场如何?是委身王子息,还是另谋高处,李知行全然不想再知道。
李知行的父亲是正六品户部江南清吏司主事,妻子罗氏的父亲,自己的岳父是从五品官,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两人门当户对,琴瑟和鸣。
饶是李知行对不起罗氏,她也带着儿子,在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
前世狱中,罗氏亲口说道:“嫁给你,我一生一世无怨无悔!”
这辈子,他不想再辜负罗氏。
妻子和儿子,是他至亲的家人。而梅娘,不会再进他的家门。
王子息再三纠缠不休,要带李知行上船。李知行坚决拒绝。
最后他一甩袖袍,直接转身走了。
王子息震惊至极,他第一次认识到李知行这样的人,不贪财不好色,不畏惧权贵。
挺直腰板,清白做人,坦荡做官。
这就是圣人钦点的两榜进士,礼部尚书的弟子吗!
前任韩知县与他相比,宛如萤火之于皓月。
虽然是敌非友,王子息不知不觉中对李知行升起了一分尊重。
李知行甩袖而走,一些假装忙碌的织工突然放下手中的工作冲过来,看到他没有在船上,又讪讪的不知所措。
他们纷纷看向王子息,等待他的命令。
王子息恼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工作!”
织工们如败犬一般回到织机前,李知行心里讥笑,表面和善道:“那船娘真是国色天香,想必是你的爱妾吧。”
王子息见他没有上船,苦笑着坦白:“只是一位色艺双绝的清倌人,在作坊待客罢了。李大人如果喜欢,送您便是。”
李知行变色道:“万万不可,我家有悍妻,容不下这等人。”
王子息无奈笑道:“李知县真是趣人。”
两人拜别,李知行独自回到衙门,发现书吏和衙役们都用敬畏的声色看着他。
议论纷纷时,他依稀听到风月二字。
难道这一世又有人造他的谣?
见到县丞范宁阳,李知行才明白,原来自己拒绝王家三件大礼的事流传了出来,人人都在议论他的清高。
范宁阳见了他,怪叫道:“大人回来了!不知道王子息那里,有没有再送你一场风月!”
李知行哂然一笑:“风月作证,不问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