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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牙寺佛跳墙六屉,方家金丝燕窝八封。
餐桌上的都不是寻常吃食,等闲人家吃不到。
菜肴如流水。
餐桌两侧坐的人等,一侧是王家的王子息,沈家的沈文耀和蒋家的蒋峻熙;另一侧,则是县丞范宁阳和县令李知行。
美婢如云,俊童如雨。觥筹交错,众宾皆欢。
王家滔天的富贵,惊人的权势,藏在小小一场宴饮之中。
王子息容颜俊美,身着布衣,神采飞扬。李知行和范宁阳都穿着官服,却无形中矮人一头。
沈文耀和蒋峻熙连连向李知行劝酒。
“李大人,今日阁下荣任本县县令,实乃本县百姓之福。”
“峻熙在此,特以这壶美酒,向大人表示最诚挚的欢迎和敬意。\“
李知行无奈地一饮而尽,美酒热辣,后劲十足。
\“三位盛情,本官愧不敢当。能得三位如此厚爱,本官定当尽职尽责,不负百姓所望,也不负三位的期望。\“
“好!”
“李大人说得好!”
“李大人真乃我等表率!”
王子息、沈文耀和蒋峻熙三人面带微笑,连连称赞,直夸的李知行脸红。
若不是账册还在手上,李知行深深洞察三家人对衙门的渗透和控制,还真要以为大家是多年的知交好友。
县丞范宁阳察觉出不对,从中周旋,劝李知行:“李大人少喝几杯吧,下午还要回衙门公务呢。”
王子息冷冷地瞟了一眼县丞,责怪他不会说话:“不急,下午还要邀请李大人视察我们的丝绸作坊,晚些回衙门也不迟。”
李知行三杯黄酒下肚,脸上浮出红晕,大着舌头道:“本官陪王世弟看过作坊再回。”
范宁阳里外不是人,苦笑着自罚一杯。
酒酣耳热之时,乐师进场。成群舞女围绕着五人跳起舞,动作之大胆,令人咋舌。
王子息、沈文耀和蒋峻熙三人都面不改色,范宁阳和李知行却不敢直视,耳朵尖也红了起来。
五人讲着白石县的景色人情,以及前任韩县令的风俗趣事,气氛热络友好。
菜肴用尽后,僮仆鱼贯入场,撤走餐盘。
王子息拍拍手,管家亲自在桌上摆上三个箱子。
沈文耀和蒋峻熙也温和地微笑,和善地看着李知行。
范宁阳伸手擦擦冷汗。
李知行心中讥笑,表面故作不知,茫然地问:“王世弟,不知这些都是何物?”
王子息神秘道:“李大人请看。”
管家逐个揭开箱子外笼罩的黑布,显露出其中的内容。
第一件,是一颗碗大的东海夜明珠。
在光线的照射下,珠体内部似乎有流光溢彩,宛如星河在其中缓缓流动,美得令人窒息。
第二件,是一对半人高的红玉珊瑚。
它的色泽鲜艳,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第三件,是一对七彩尾羽的西域鹦鹉。
每当它们在笼中飞翔,那七彩的尾羽便如同彩虹一般在空中划过,令人目不暇接。
饶是李知行见多识广,也被这三件瑰宝震慑在原地。
他细心盘算这三件宝物的价格,每件恐怕都是可以进贡王府的无价之宝。
李知行故作贪婪地看着这三件宝物,迫切地问王子息:“王世弟,这是何意?”
王子息抚掌而笑,十分满意李知行的反应:“李大人,这便是我等草民上表的恭贺之礼。贺喜李大人上任白石县,真是百姓之福,草民之福也。”
县丞范宁阳如梦似幻地盯着夜明珠,似乎要一口把它吞进肚子里。
沈文耀和蒋峻熙也微笑着作揖道:“贺喜李大人上任白石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王、沈、蒋三人虽然身着布衣,但气宇轩昂,力压两位官吏。
李知行闭目不语。
三人静静地等待着。
要收下礼物,这位新上任的知县还需要迈过一些心理上的关卡。
李知行却回忆起前世,王子息只是送了他一颗夜明珠。
看来王家被自己整顿衙门、掌握真账的事件震慑,加重了见面礼的等级。
前世他初来乍到,看见夜明珠忍不住见猎心喜,收下了礼物。
后来王家便用这件事作祟。每当李知行和王子息意见相左时,县里便遍传李知行受贿的消息,逼迫他就范。
重来一世,李知行体会过了京城西市的刀锋。
他立誓要清廉端正,紧跟自己老师礼部尚书的脚步,成为朝中清流。
齐德纯的面容清晰如许,他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李知行感叹过后,漠然道:“三位快快收回,这等大礼,本官实在受不起。”
宴会上顿时一片冰寒。
美食、美酒、舞女、歌姬都失去了颜色。
空气凝固住了,不再流动。
王子息面色僵硬,沈文耀和蒋峻熙满脸青白。范宁阳大为震惊,直勾勾地盯着李知行,似乎不相信他可以在这个程度的利诱下保持冷静。
李知行轻轻挥了挥袍袖:“本官一生公正清廉,这等俗物,速速拿走,不要扰我等清净。”
王子息愣怔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勉强恢复了从容,挥手让管家撤下礼物:“李大人真乃神仙中人也。不知李大人平时喜好何物,草民粉身碎骨,也要为李大人分忧。”
沈文耀和蒋峻熙缓过一口气,连连称是,追问李知行的喜好。
李知行心中讥笑,表面和善:“无他,明月清风而已。”
范宁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王子息却脸色发红,静默了半天回道:“看来李大人品味高洁,我等都是俗物了。”
李知行潇洒地站起身来,施施然道:“今日见过三位,本官更深地体会了白石县的民生人情,对管理县政大有助益。王世弟,我们可以去作坊一观,了解一些本地的丝绸情况。”
王子息尴尬地笑着同意。
沈文耀、蒋峻熙和范宁阳三人与他们拱手拜别。王子息单独带着李知行,出了王府,向作坊走去。
李知行慢条斯理地跟在王子息身后。
王家的献宝还没有结束,马上他将遇到前世的故人。
梅娘。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
今生有缘再见,也许是人间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