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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亮轿车停在了吴府大门,这是牛街大井胡同,后世改为天景胡同。
吴府门楼,高耸入云。
门前有双狮威武庄重,门楼上方悬挂着匾额。
朱漆大门微启,门楼之上,雕梁画栋精细华丽,飞檐翘角处,雕刻着各种祥云纹饰,栩栩如生。
早晨阳光洒落下,这雕梁画柱仿佛金碧辉煌的光影交错一般。
冯保亮下了车子,迈上台阶敲门。
片刻之后,一名门房老者出来,他目光先落在门口轿车之上,之后上下打量冯保亮。
冯保亮含笑摘掉礼帽,递上金公馆的帖子,“在下冯亮子,奉四小姐命令,来请宝地贵客赴宴。”
门房老者看了帖子,抬头皱眉询问,“你叫啥?”
“冯亮子!”冯保亮朝对方拱手,微微一笑。
这对方门房是鲁地言语,让冯保亮有些诧异。
门房老者点头,“稍等!”
说完,一转身,这老者拿着帖子去了。
等老者走远之后,冯保亮缓缓推开了门房,朝吴府里面张望。
深深的庭院,错落有致的假山嶙峋,池塘中锦鲤游弋,荷花映日,一片生机盎然。
偶有麻雀等小鸟掠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那中间宽阔的青石板路两旁,摆放着整齐的花盆,盆栽着君子兰,蜡梅等,隆冬下,仍然绿意盎然。
大院偶尔有女子人影匆匆而过,衣摆带起一缕缕清风,飘洒而过,留下一道靓丽背影。
远处走廊长廊曲折,古朴的木栏杆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在冬日阳光下,整个吴府大院被染上了一层光芒,庭院内外,无不流露出一股浓郁的古典韵味和大家风范。
大少奶奶吴佩芳出自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她父亲是前清甲科进士,出任过苏州知府等,曾经是地方封疆大吏,后调入中枢户部为外郎。
民国成立,他立即投奔袁世凯,在农商部待了一阵子,官做到副次长,辫子军搞复辟,他立即辞职。
眼下,他成为了一名国会议员。
这是冯保亮了解的大概情况。
另外,听闻这吴佩芳的哥哥吴道来在河北自领保定府治安司令一职,是冯大总统的部队。
冯保亮等了片刻时间之后,忽然,里面隐隐约约之间传来莺莺燕燕笑声。
抬头远眺,只见一众女子穿红绿而来,她们身着各式裘皮大氅,里面是姹紫嫣红的各式旗袍,宛如百花争艳,各展其姿一般。
她们轻步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阳光灿烂之下,她们的身影如同彩色水墨画中行走的仕女一般,说不出的美丽。
那丝质旗袍贴合着她们的身姿,随着她们的举手投足,细腻的褶皱出婀娜多姿的曲线。
她们身上的旗袍上或刺绣着牡丹,或镶嵌着珍珠,珠光翠影,璀璨明亮。
这些成熟女子们发髻高挽,妆容精致,每一个微笑都是那么的含蓄而典雅。
而年轻姑娘们额前留着刘海,后脑留着两个少女辫子,她们青春靓丽,调皮活泼。
因为障碍物阻碍了视野,这些女子们的身影在庭院若隐若现,犹如一幅幅动人的画卷在时光中缓缓展开。
她们的气质中有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与周遭的亭台楼阁、曲折长廊、花木扶疏相得益彰,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近了之后,她们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清泉在石间潺潺流淌一般。
冯保亮缓缓下了台阶,来到车前等候。
片刻之后,这群女子们陆续走了出来。
她们站在门前台阶上,一脸好奇之色张望着轿车,还有...…………冯宝亮。
“咳咳!”
忽然,门房里面传来轻咳声音。
这些女子们急忙散开一条路来,一名半百男人背着双手踱步出来了。
这男子长袍马褂,面颊净白,额头满是油光。
他留着山羊胡,修剪的很漂亮。
在他身后是一众孩子们和吴家几名男丁。
这是吴家老爷,吴议员。
吴议长认真打量了冯保亮一番,面露诧异之色,“你就是大华纱厂的冯保亮?”
冯保亮急忙摘掉帽子,含笑欠身施礼,“老先生,正是在下。”
“哦?难得啊!难得!你竟然舍下面子做司机,不过,我看这金铨老糊涂了!”吴议长连连摇头不已。
冯保亮急忙含笑辩解一二,请吴议长等人上车。
吴议长作为金铨的亲家,他可以骂一句老糊涂,外人就没有这种资格了。
吴议长骂了之后,冯保亮也必须要替金铨辩解一二,否则,如果他冯保亮没有动静,就是默认了吴议长说法。
这要是落在金铨耳中,定然让金铨不喜了。
眼下,金铨对他冯保亮有了意见了,如果有人在金铨面前告状,这是火上浇油,未来,金铨恐怕对他冯保亮不满了。
冯保亮拉开车门,吴议长当仁不让坐在后座了。
此后,吴议长让家中男丁带着孩子们上车,大家兴奋着往里面挤,很快,车子被塞满了。
轿车缓缓启动,在一众女子们羡慕眼神之下,缓缓出了大井胡同。
二十分钟之后,冯保亮开着车子入了金公馆。
一打开车门,这些人立即冲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外面新鲜空气。
吴议长在长子搀扶下,有些恼火从轿车下来,他狠狠地瞪了吴家一众男丁,“下次,都别过来了,求也没用!”
吴议长说完,带着大家朝门厅与大少奶奶吴佩芳和金凤举汇合去了。
冯保亮上了车子,他启动轿车去拉吴家下一波人。
这一波人就是门口那些女子们,等冯保亮车子停在大门口,她们叽叽喳喳的从门房出来了,争先恐后找座位往里面挤。
什么大嫂你压住我的脚了,什么小妹你屁股坐在我的手掌上了,什么大姐你脑袋顶住我的腰了,什么二嫂你撞着我的脑袋,什么三姐…………………
莺声燕语,......说个不停。
一车装不下,冯保亮连续跑了三次,这才把所有人拉到了金公馆。
这时候,时间到了中午十点钟左右,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基本到了,冯保亮等人也清闲下来了。
眼下,冯保亮也懒得走动,他坐在车内与司机们闲聊。
冯保亮主要目的是打探吴府的底细,随意说了吴家人真多,门楼高大,顿时引来博子,海德两人赞同。
两人不吝言语讲了吴府一些事情,等聊到大少奶奶吴佩芳的哥哥吴道来的时候,以及军队一些事情,那郭子也加入讨论起来了。
金公馆八小姐金梅丽生日,金铨虽然吩咐过只邀请亲属过来热闹一番。
不过,他手下心腹们也都要来的。
以柳公馆柳次长,白公馆白次长白雄起等内阁,国会等京城各处官衙长官都陆续携带家眷过来。
很快,金公馆一楼大厅热闹起来,随着金铨带着八小姐金梅丽出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金铨讲了话,朝大家感谢。
之后,舞会开始,金铨把金梅丽交给了金燕西,他与金太太来到柳次长夫妇,白雄起夫妇等重量级嘉宾面前热情寒暄,大家去了大厅隔壁暖阁谈话。
一楼舞会。
大少奶奶吴佩芳等人都跳舞去了,女眷区只留下四小姐金道之一人,她站了起来,准备转身遥望外面。
忽然,一名西装彬彬男子端着红酒含笑走了过来,他笑盈盈道:“道之姐,我能与你合舞吗?”
这男子是王少卿,他跟随他大姐而来。
四小姐金道之顿了顿,含笑转头看向王少卿,“少卿,你与燕西最近关系如何了?”
四小姐金道之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转移话题询问王少卿与金燕西两人之间的关系。
论起来,王少卿爷爷与四小姐金道之父亲金铨是多年的朋友,老交情了。
不仅如此,还是多年的同僚,当年都在袁大总统手下当差,王家和金家上下都非常熟悉。
朋友,同僚,加上当初都是一个阵营的等,当年的关系真是非常好。
只是......随着金铨官位越来越高,王少卿的爷爷却一波三折,在免职,任命之间徘徊,王家渐渐的与金家疏远起来了。
尤其到了首相位子争夺的那一步,让两家渐渐的有了间隙,两看相厌。
老辈如此,年轻一辈关系更淡了下来,尤其是王少卿与金燕西两人最甚,两人经常在公开场合较量,惹的旁人吃瓜看戏,都议论这是王家和金家老一辈在内阁延续小一辈身上的斗争。
王少卿能来,不仅让金燕西愕然,就算四小姐金道之也没有想到。
金燕西找到四小姐金道的时候,四小姐金道之郑重发誓,根本就没有请王家的人。
为此,四小姐金道之为了弄明白,她特意与王少卿交流片刻,得知这家伙跟随他大姐而来,四小姐金道之这才恍然大悟,想了起来。
王家大小姐早些年嫁到了程家,是二嫂程慧厂的娘家人,眼下,既然请亲属过来,作为二嫂程慧厂的娘家人,这王家大小姐自然过来了。
这王少卿很跟过来,自然是听到了王家大小姐的消息了。
人来了就是客人,金家自然不能往外赶人。
这让金燕西听了之后,内心郁闷不乐。
而王少卿也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金燕西,尽量不独自接触。
王少卿听四小姐金道之询问,他顿时苦笑,“道之姐,你弟弟对我怨气太深,还没有放下呢!你说......这不是大家当年年轻气盛嘛!他何必一直记恨在心呢?道之姐,你瞧我,多豁达?”
说着,王少卿露出潇洒神情,一脸笑意。
四小姐金道之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不过,当年......你和燕西都闹得太过分了,伤了大家和气。以后,希望你让点燕西吧!他脾气可倔了,眼下,我父亲都管不住他了!”
“真的?”王少卿露出惊讶之色。
四小姐金道之叹了一口气,“哎,这还能有假?外面传的纷纷扬扬的八卦消息,压都压不住呢!”
语气一转,四小姐金道之笑道:“好了,少卿,我还要去外面看戏台情况,不能与你合舞,你找其他人吧!”
说着,四小姐金道之要离开,王少卿急忙追上几步,狐疑道:“道之姐,这等小事还需要你操心?”
四小姐金道之回头一笑,“我负责八妹这次生日庆祝活动呢!怎能不操心?”
说完,四小姐金道之转身朝门厅去了,小怜,刘妈两人急忙跟上去了。
王少卿一脸失望之色望着远去的四小姐金道之,他缓缓转身,去女客区游荡。
王少卿看到白秀珠一人独坐的时候,他双眼一亮,顿时含笑凑了过来。
“白小姐!你好,能与你合舞吗?”
白秀珠抬头瞪了王少卿一眼,冷笑道:“你别烦我,我可不想看到你。”
王少卿碰了个软钉子,他没有生气,反而笑道:“白小姐,怎么没见邱小姐过来?”
白秀珠听了脸色黑了下来,瞅着王少卿冷漠道:“王大公子,我说了,你别惹我,否则,休怪我白秀珠当场翻脸了。
“别!别!别!白小姐,告罪,告罪!”王少卿一脸郁闷转身退了。
连续吃了两个闭门羹,王少卿决定把目标降低些,当他看到朱家三小姐之后,立即迎了上去。
“三姐,一起合舞呗!”
“哈哈!我瞧你连续吃了两个闭门羹,怎么?有事情?”
“别提了!霉气!我想打探一下消息,一无所获呢!”
“打探什么消息?”
“大华的冯保亮啊!这么重要场合,怎么不见人影?”
“哦?......走,我们去一边说话。”
舞会人群。
三少奶奶王玉芬与弟弟王幼春合舞,她目光一直注意着小妹王朝霞和丈夫金鹏振身上,她面色平静,内心却是一团怒火。
王幼春察觉到姐姐神色有些不对,他顺着目光看到小妹和三公子金鹏振两人有说有笑的,一副亲密样子。
这让王幼春心中咔嚓一下,顿时感到了一股麻烦。
顿了顿之后,王幼春悄声探问道:“姐,你在想什么呢?”
三少奶奶王玉芬皱眉,瞪着王幼春,“等会儿,你找小妹合舞去!我乏了!”
“是,是,是!”王幼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